一
这次去西藏纯属偶然,从起念到决定不到半小时。本来今年因疫情放弃了暑假旅行,当得知确定消息可以有选择的出省游后,我就按捺不住想要外出的冲动心情了。起初决定到我没有去过的九寨沟,就在报名的时候,看到导游在空间又贴出西藏六日双飞,看到后就立刻决定去西藏。决定去后在朋友圈里公布了行程,很快就成功地约上了伴,她是wǒ men学校的英语老师,一位旅游达人,多次国外自由行。
本次拍板去西藏的过程看似仓促,其实也是必然。这是长期在心里留下了要再去西藏的心念,才会有了这次说走就走的西藏行。
这念想并不是在九年前的七月底离开拉萨后就有的。那次我在布达拉宫里,对“六世”说从此不再来了。想要再去的念头,是在五年前的六月升起来的。当时,我强烈地感受到了召唤。燥动不安中,写下了《我想我快要出发了》的长诗。然而,说来也怪,我却最终没有成行,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最终,我前后在一年的时间,托请三位好友带去我的心意。其中两人是出了布达拉宫后,才想起我的所托。另一位上海的挚友阿花,牢记我的话语,最后却连布达拉宫都无法进去。
那一刻,明白了我定是要亲自赴会的,或者说是没有人能代表我去与“六世”诉说心愿的,况且捎去的还是感谢对我的加持。那么,在我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召唤时却没有在暑假动身,是因为纠结我在殿前与“六世”说的那句:我明白了这次西藏行是为你而来,从此wǒ men都不再寂寞,我不会再来了。
说到底我必定是俗人,是在担心自己失言了会不会不好?所以,就没有动身再去的决心。可心里从那时起,一直都有挥之不去的纠结。但是,自从阿花在布达拉宫广场喊出:“朵儿让我告诉你,她很好,让你放心吧。朵儿让你从今后多关注加持我。”此后,我心里就莫明的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并且,近几年明显的感觉到“六世”是真的放心我了。偶尔想起,我的反应也淡了许多。
然而,在出发前的四天里做准备时,与上次去一样,只是备了一袋葡萄糖,就再没有什么可准备了。没有行李可准备,思绪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九年前在布达拉宫里地遇到,忆起离开的前夜,wǒ men在布达拉宫广场上告别时的场景。这一切晃若就在昨天,历历在目,心情激动起来。当看到五年前写的那句“你召唤我,我就不能不去”时,心里突生内疚地落泪了。其间,恰好看到一位文友写的一篇关于仓央加措的诗,其中的一句“谁能理解仓央加措的寂寞,转世的路呀是那样漫长”,使我控制不住哭了起来,许久情绪才平息下来。我在诗后留言:六世不寂寞,更无需转世。他仍在布达拉宫里,等着与其有情的你我。
写完这段话后,与此刻一样,我又哭了……
二
八月十四号的深夜三点,我在亢奋与激动中出发了。飞机本来是早上六点半出发的(团费太低,是我第一次去的近五分之一,航班自然是早晚两头),登机时才通知飞机故障。在没完没了的推迟中,和没完没了的争吵中,才由所属的拉萨航空公司改签到下午两点半,于当晚九点入住了酒店。本来按计划是中午前就能入住,下午的适应性自由活动时间,我准备是去布达拉宫。现在只能在下车时的布达拉宫东侧,拍了一张布达拉宫照片,算是打了招呼。
许是夜里起的太早,没有休息好,在入住酒店后不到一刻钟,高原反应开始了,这是我预料到的。我的身体适应海拔是三千六百米以下,越过就有高反,这在六次的太白山行中得到了验证,到了大文公后我就会开始出现高原反应。那么,拉萨的海拔是三千六百五十米,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九年前来,也是在我午睡后才出现的。
高反让我十分难受,我还是坚持到饭店用餐,吃了一顿清淡的牦牛肉火锅。这是我在高海拔旅行时的一贯做法,无论身体怎么不适,都要坚持用餐,还要尽量吃得好一些。另外,高反的症状也是因人而异。我的胃没有不适,只是头疼、眼眶疼和乏力气短。
三
第一天的行程是在拉萨城内,首站是布达拉宫。从昨晚当地导游通知今天的行程后就难抑激动的心情,我穿上了九年前来时专门买的那条裙裤,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往日重现,再者,这条裙裤也确实漂亮,我很喜欢。不过,我没有料到时隔九年,仍会穿着同样的裙裤来。
我的头发九年来仍是那时长短的马尾辫,如此发型一直保持,不是我有预感会再来西藏,而是便于我爬山时戴帽子,长一点都嫌烦。可今天我选择了放下来披着,这是临时决定,原因自己也说不清,心情却与第一次来大为不同。那次也是到拉萨的第二天,在严重不适下去的布达拉宫。我旅行从不喜欢提前做攻略,布达拉宫里具体有什么作何用,我一无所知。来之前,只是通过好友讲述,知道了纳木措的神奇,我也是因他的诉说,才动心来西藏,吸引我来的就是纳木措。然而,我却在布达拉宫中,六世达赖的大殿有了神奇的遇到。这“神奇遇到”将伴随我终身。因此,本次去布达拉宫,以及我再次来西藏,都是为上次的“遇到”而来。这一次则是有备而来,激动万分和幸福地赴会。
这一刻拉萨的天气不好,时不时飘起牛毛般的细雨,天空自然不蓝,没有白云,这样的阴雨天,使拉萨看上去多多少少的有些逊色了。再加上西安今夏,几乎天天都是不见太阳的阴雾天。因此,团中第一次来拉萨的西安游客都说:拉萨没有电视中看到的漂亮。
离预约进去参观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我与同伴决定到布达拉宫正前方去拍照,那是我上次来时三次停留拍照的地方。顶着高反急匆匆地赶到后,看到只能到马路北边,也就是离布达拉宫更近了。2011年来,恰遇庆祝西藏解放六十周年大庆,大街上张灯结彩,布达拉宫前搭建的主席台还在,还有成排的红色华表与灯柱,充满喜庆。布达拉宫外墙是新粉刷的,洁净中透着庄严和圣洁。时隔九年十五天,布达拉宫的外墙很旧。正如后来晚上再来时,大家都认为:在夜晚的灯光下,布达拉宫比白天更漂亮。
也许是在心中总是在对比,从而导致了落差。当我又一次面向布达拉宫,仰望我熟悉的窗口时,竟然有些怅然,完全不是来之前想象中的状态。我还是尽量让自己思绪专注,张开双臂呼唤我又来了。
上次进布达拉宫是从西边大门,本次是从东面侧门。这样的变化,走进大院后感到很陌生。在经过一个像是通向宫里的白墙巷子前,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意境很美,让我怦然心动,决定拍一段我从里面走出来的视频,留下在此一段有着宾至如归的美妙时光。
拾级而上时仍是一路地拍照。期间也曾想:我看上去这样地漫不经心,边玩边上,会不会慢待了六世达赖?再一想,我心中所念,佛定是洞察的。上到了达赖活佛们议事的白宫,我才熟悉起来。
穿过小广场,走到一座大房间,忽听导游说:“这就是仓央加措的办公地,唯一没有等身法体灵塔的大殿。”我立刻说:“这里不是,我来过,不是这样,而是要先看完前几位达赖的大殿后才到达的。”导游说:“就是这里,怎么不是,我还能讲解错!”
我错愕了几秒后,立刻专注地看着这个房间。一分钟后我辨别出来了:这里就是。此番情景与上次极其相似。上一次来,也是我晕头晕脑地跟着游客走到这里,快要走出去时,突然听到导游说这里就是仓央加措的大殿时,如雷灌顶般地惊醒了我。立即转身退回来,站在离放着衣冠的神台最近的地方,靠在围栏上,接着就身不由已地看着那衣冠痛哭。一刻钟后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只见年轻的仓央加措微笑着从衣冠的座位上下来,站在座位下方的大殿上,满脸喜悦地向我挥手说“分别的时候到了”。看到他,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和吃惊。看着他,我擦干眼泪说:此刻才明白,我这趟西藏行就是为了在这里和你相会。从此wǒ men都不会寂寞了,我不会再来了。仓央加措听了我的话后脸色一沉,转身就消失了。仓央加措的相貌并不是传统藏人脸长和棱角分明的样子,可也不是汉人,是一位充满阳光的帅小伙,我一点都不感到陌生。这张面孔,现实中至今从未看到过。
就这样,我一个人在大殿里哭了一刻钟,这是当时在殿中整理的两位红衣大喇嘛说给我的。回来后,我写下了《泪洒布达拉宫》一文,详实地写出了这一段神奇地遇到。好多读者都认为我是幻觉,一些佛教徒们却都相信,而我恰恰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因此,这一些评论都不重要。对我来说无论是幻觉还是其它,我当时感受到了才是最重要的,我信就可以了。并在五天后,也就是离开拉萨的前一晚,我与同伴和在纳木措新结识的阿花,在此与仓央加措告别。我对着那亮着灯光的窗口高喊:我会好好地活着。当阿花说“请保佑wǒ men”时,在我心里觉得这样说见外了。
此刻又置身在仓央加措的大殿,初见竟陌生到我认不出来。一是从另一个方向来,顺序相反了;二是大殿布置与九年前不同。当时大殿里面铺满厚毯,现在是裸露着青黑色的地板(不明是石条或水泥)。过去厅内有桌椅案几,现在空空荡荡。昔日有两位红衣大喇嘛正在地毯上认真清洁整理,使其充满庄严,现在如是人去楼空,空得让我不知所措,乱了心神(当时没有落泪,今日写到这里时心酸地哭了),可我还是很快就认出来这里就是。我努力地走到当时的位置,望着那熟悉的衣冠座位,诉说我心里的话:我来了,感谢你的加持,这些年我都是快乐的,感谢你的加持……
这一次是因疫情游客少,使我又一次一个人在此。可我没有了上次的心酸,更没有哭的感觉,而是努力地笑出来,一遍遍地告诉仓央加措我很好,感谢对我加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位,可心却是散的,无法专注。九年来,每每想起这段奇遇,内心都充满喜悦。现在心里却一点都没有感到欢喜,而是空空如也。最终,神奇没有再次发生。从进大殿到离开,我都觉得这里了无生息,更无灵气,只好失落地离开了。
而后依次走进前五世达赖喇嘛的大殿,那里有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除六世仓央加措外),每一座都是金碧辉煌,全是黄金宝石,黄金灵塔里面是所属各代达赖的真人法体肉身。上次是先参观诸位的大殿后,才到的六世达赖大殿,当时因我不懂宗教,置身于此就是走马观花,还觉得西藏人民太有钱了,布达拉宫里到处都是黄金佛和宝石。这一次不同,从近乎一无所有的六世仓央加措的大殿,再走进满眼都是黄金珠宝成就的大殿,心里有着无以言表的堵的慌。就在我走出大殿,顺坡下山时,一声呐喊般从心底发出:在我心中,你一样有同样的黄金灵塔!
可我心里也有委屈,对这一趟专门而来,却没有任何呼应不解。于是,我调侃地说:五年前的六月,你召唤我来,我没有来。今天我来了,你却与我捉迷藏了。
当时,突然间我的眼前和脑海中,长达半月都是我在大殿前看到的仓央加措,笑着向我召唤。可惜我就是觉得当时说了不再去,失言是不当的。今天看来是我自私了,也让我想起了导游的讲解:藏传佛教是不讲还愿的。
难道是知我本次是为了感谢加持而来,所以避而不见?同时,也想起了九年前离开西藏的前晚来广场上告别时,阿花说“请你保佑wǒ men时”,我觉得见外了,不入耳。可九年后我竟专门来答谢,我也俗了?
四
随后的两天,我离开拉萨到林芝。第三天晚上返回拉萨后,约上团友再赴布达拉宫广场。这是我来之前就安排好的,我一定要重温上次来时在广场上的美好时光。
这一次,重走了通向广场的公园,又看到了那粗得两个成年人都搂不住的古柳树。古树巨大的身姿讲述着拉萨的历史,也见证了我曾经来过,让我感到很亲切,如见故友一样。
我来到了广场上,心情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想起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想起了与我一见如故的阿花说的那些话,想起了在最后时刻解开了我来时的惑,想起仓央加措在布达拉宫里那亮着的窗前,笑着看着wǒ men三人在此欢喜狂欢。
今夜,广场上比那晚人多,可我反而感到安静了许多。我又扎起了马尾,在同样的位置拍了同一张照片。从背影看区别不大,可我看出了九年的岁月在我身上的变化。那时的照片中,我是天真的孩子一样;今天的照片中,我是成熟了……
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六世可能已不在布达拉宫了。是不是已转世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他不在布达拉宫。许是五年前召唤我来就是为了告别。当然,这只是我的认知。
如果是真的,就应了六世你的话了: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
这“遗憾”是对我而言。没有六世的布达拉宫,在我有生之年或许会再来一次,就为再在那里站站,不再为感谢加持,就为感受当时的奇遇,也是我今生最神奇的遇到。这就是我今世的圆满。
仓央加措:每一心生来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人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
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这首诗曾让我感到心酸。然而今晚,面对布达拉宫再想起这首诗时,我笑了。什么是“圆满”?在我看来有千千万万种,当一件事情让我感受到喜悦了就是圆满。
就在我结束本文时猛然醒悟:这一趟的西藏行,就是让我明白,要卸下一切恩恩怨怨的包袱,轻松地走向未来。过去的全要放下,包括那次奇遇……
在此,我先双手合十后再展开,内心充满喜悦地收到了对我的再次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