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的婚期定在了腊月。
出嫁的那天,小五穿着崭新的彩色格子棉袄,被马大柱迎进了家门。婆家是很本分的庄户人家。白天,马大柱和他爹跟着生产队的社员去地里干活,婆婆就带着俩小姑子在家里操持家务。晚上,马大柱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就在新房里陪着小五。新婚燕儿,小五和马大柱在家里几乎是形影不离。小五的婆婆性格随和,待小五也很好。有时,马大柱去生产队结算工钱,婆婆就让俩闺女去陪伴小五。
早春二月,十九岁的小五有喜了。可是,不谙世事的小五却没有觉察。
初四的上午,生产队召开“忆苦思甜”大会,中午,社员们都在生产队吃糠窝窝馒头。小五是新媳妇,因为户口还没有开过去,没有去。回家后,小五婆婆悄悄地蒸了一笼肉包子,给小五送了四个。小五没吃午饭,见到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很开心地吃了两个。半晌,她觉得饿,又把剩下的那两个吃了。
?晚上,马大柱回来了。
“帐算完了?”小五问。
“算完了。咱妈给咱们送的包子呢?”马大柱在屋子里找。
“包子?我吃了。”小五有些不好意思。
“全吃完了?四个,你竟然都吃完了?”马大柱看着小五,很吃惊,也有些恼火。他中午在生产队勉强吃了俩糠窝窝,算了一下午帐,回来听母亲说给他们的新房里送了四个肉包子,高兴极了,三步并做两步,就回到新房来了。可是,小五怎么不知道心疼他呢?竟然一个人把四个包子全吃光了。哼!他气哼哼地摔门走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咋了,总觉得饿。”小五见马大柱这样的态度,很委屈。
马大柱去厨房里找了些菜窝窝吃了,回来也不怎么答理小五,自己盖了被子把脸对着墙睡了。小五坐在床边,看着马大柱的样子,既生气又伤心。夜里,她坐在被窝里暗自垂泪。但干了一天活的马大柱很困乏,睡得很沉,根本不知道小五哭了一夜。
第二天,小五一大早起来,收拾了一下,和婆婆打了一声招呼,挎着小包袱就回娘家了。
马大柱一觉醒来,不见了小五,就到他母亲的房间去问。
“小五回娘家了,说是回去住几天。”马大柱的母亲并不知道小五和马大柱闹别扭的事。
“嗯,那我过几天去接她回来吧。”马大柱不想让母亲指导他们小两口生气的事。
“她家姊妹多,回去也吃不好,你还是明天去接她吧。”马大柱的母亲非常喜欢性格温顺的小五。
“嗯。”马大柱答应着,走出了大门。
“大柱,你咋一个人出来了?你那俊俏的小媳妇呢?”邻居家的嫂子在门口晾晒衣服,见马大柱出来,就笑着开起了玩笑。
“她回娘家了。”马大柱说着,往生产队的队部走去。
小五在娘家住了一天,还不见马大柱来接,很不开心。
“不就是吃了他家几个包子吗?值得蹬鼻子上脸吗?”枝儿觉得马大柱有些小气。
“谁说不是呢?”程母在窑洞门口筛谷子,“我把闺女送到他家,连吃的都怕,以后还不知道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呢?”
“自己的媳妇自己不心疼,谁还敢嫁给他?”枝儿抱着刚满月的儿子伟达,用头上的绿纱巾擦了擦额头上浸出的虚汗,跟着苍虎子进了拐窑。
“唉!”程母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五坐在下厢房里,听着枝儿和程母的对话,心里更加难过,忍不住哭起来。
过了四、五天,马大柱到程家去接小五。
小五本想跟着马大柱回去,可是,程母怨恨马大柱来接的晚了,就是不让小五回婆家。
“回来都这么久了才来接,可见他也没把你当回事。先别回,再等几天,磨磨他的性子。”
父母之命,不可违。程母的话,小五不能不听。何况,小五觉得程母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小五心想,等马大柱再来接她,她就跟着他回去。因为,闺女出嫁了,一直待在娘家也不是个事。
小五是这样想的,可是马大柱却有另外的想法。对于程家,他是不想再去了。他有手艺,在村子里大小也是个村干部,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仰脸高看的,如今,却被程家奚落,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小五自己回来还罢了,如果她不回来,那就干脆给她发一纸休书。
马大柱的母亲见他这样执拗,连连叹气:“你这是何必呢?依我看,这不是小五的主意。”
“哼,脚长在她自己身上。她如果想回来,谁能拦住她?”马大柱气呼呼地说。
“你有本事,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马大柱的母亲也生气,“小五也真是的,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回娘家。唉!”
马大柱的母亲打算这两天置办一份厚礼去程家把小五接回来。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她去,马大柱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程家,小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天总觉得瞌睡,吃不下去饭。
“莫不是小五有喜了?”枝儿看着小五红润的面庞,推测,“小五嫁过去也好几个月了,按道理说,也该了。”
“不会吧?”小五听到嫂子的话,有些害羞。不过,她掐着指头算了一算,果真,月事已经往后拖了快一个月了,“嫂子,我咋办呢?”
“咋办?让马大柱家来接你回去啊。”枝儿很果断地说。
“嗯。”小五答应着,又回到下厢房里睡去了。
早春二月,山里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崖头上的迎春花枝条上的花骨朵有些发红,开始含苞待放。
程母正在磨头上打扫散碎的包谷面,忽然看见书敏手里拿着一个封信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
“奶奶,nǐ kàn?,这是村头的狼子大夫给捎回来的,说是给俺五姑的。”
“给你五姑的?谁给的?”程母不识字,拿着信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