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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腿的狐狸

收录时间:2021/9/14 14:43:27

关键字:狐狸  赵炮  老王  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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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报社参加工作时,我年轻气盛,总想写个像样的报告文学一炮打响。而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采访我市的养鸡大王张百万。他养鸡的传奇经历不仅全国挂号,省里有名,而且还被作家同行们写成电视剧,搬上了银幕。但写他的纪实文学的人目前还没有,我何不捷足先蹬呢?这样想着,我便播通了他的电话。

  张百万爽快地答应了我的采访,并亲自驾车来接我。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大名鼎鼎的养鸡大王不光其貌不扬,放在农民堆里其形象也是土得掉渣,而且还少了三个手指头。我对他缺三个手指头的缘由很好奇,便由此开始了采访。他却满不在乎,一五一十地诉说起来:“俺们那旮旯狐狸多,炸狐狸炸的。”我终于弄明白了那三根手指头的故事,原来他当年建养鸡场时,场址选在远离村子的草甸子,他说远离村子空气好,能预防鸡瘟。但同时也带来了麻烦:方圆百里的人若有老人病故了,都往这草甸子里埋,久而久之便成了大坟圈子,成了狐狸的乐园。狐狸是养鸡人的天敌,张百万养鸡前要先清理门户,便立下规矩:谁杀掉一只狐狸可得奖金一百元。一百元三十年前可是个大数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有人想出了炸狐狸的点子,将玻璃砸碎,裹上硝酸铵,拿线麻一层一层地缠成个炸子,然后塞进白条鸡里,扔在狐狸居住的坟圈子里。狐狸一咬那塞炸子的白条鸡,嘴就炸个稀巴烂,就可以拖着狐狸到张百万那里去领百元的资金了。张百万见这一招儿挺灵,便也学着做,没想到炸了两只狐狸后,第三个炸的竟是他自己——他缠炸子时不小心碰倒了板凳,砸响了他手中的炸子,他便丢了三个手指头。

  张百万告诉我,等秋翻地时你再来吧,一群一群的狐狸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大犁后,大犁翻出来的各种老鼠,跑不了几步就会被狐狸给按住。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看不到那壮观的场面,不是当你吹,那场面比中央电视台播得《动物世界》有趣多了,你若是带台录相机,把狐狸争食老鼠的场面录下来,保准招人看,说不准中央电视台也能播呢。我知道,张百万是有意吊我的胃口,心想,这个老东西不光是养鸡专家,还是个心理学专家呢!

  转眼,到了张百万的养鸡场。张百万跟我来个开门见山:“你别光听我白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在养鸡场多住几天,也熟悉一下我的养鸡工,你若和他们交上朋友,也就有了写作素材了,别光写我,也写写他们!”说完,摆摆手走人了。

  当我走进养鸡场的工人宿舍时,见四个土匪模儿样的人正坐在行李卷上摔扑克,他们盯了我半天,最后一个大个子说:“这儿没地方,小秀才,你跟老王头住吧,不嫌俺这地方脏就行!”我读懂了大个子话的意思,他是在变相地下逐客令呢,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想把我挤走呢!心想:“没有弯弯肚儿,就甭想吞镰刀头。我要怕脏还不来了呢。得,咱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于是,我就在老王头的小屋住下了。

  老王头的工作就是把鸡舍里的粪铲起来,扔到鸡舍外去。虽然我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可是为了我的报告文学能打炮走红,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院子里的狗叫起来。我约摸着狐狸来偷鸡了,便悄悄地穿了衣服,捏上叉子,正要出去时,猛听老王头低声吼了句:“死狗,叫个屁呀!”我正纳闷,老王头又对我说:“躺下,睡你的,一个瘸子,惹它干啥?”借着月光一看,在鸡舍外的粪堆上真有一只狐狸,不过少了一条前腿,而且还少一只耳朵,正在粪堆上刨食吃。“没啥好看的,睡你觉吧。”老王头又催促我。可我怎么能睡得着?就推他也别睡,给我讲一讲这瘸腿狐狸的来历。老王头被我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我讲起瘸腿狐狸的故事:“这狐狸要是残的是后腿,还能捕食;要是伤了前腿,多半得饿死,很难活下去呀。你放心吧,它祸害不到鸡,只能捡些没消化好的鸡粪吃,让它刨去吧,等填饱了肚子还得回去奶它的崽子呢!”

  这一夜我终究是没睡着。第二天夜里,院子里的狗不再叫了,半夜里,那只瘸腿的狐狸又来扒鸡粪吃,这回我看了个真切:它低伏着头,用后爪使劲地扒着鸡粪,一只半垂的耳朵左右晃动着,瘦瘦的身子全是骨头,就像一个装着柴棒的袋子。这让我完全忘记了它是一只狐狸,倒觉得它是一位捡垃圾的老人。我仿佛听到几只毛乎乎的小家伙正在嗷嗷地叫着。

  从那天起,我就特意收捡大伙吃剩的东西扔到鸡粪堆上,给那只瘸腿的狐狸吃。我还养成了晚睡的习惯,直到瘸狐狸来鸡粪堆上刨食饱了,才能躺下入睡。它有时还冲我的位置望望,好像知道我在看它。每天它吃过了东西,又冲我这里望一望,才一瘸一拐地消失。

  这天,有个工人大叫起来:“不好了,昨晚有狐狸来偷鸡了!”大个子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工人说:“我看到狐狸的爪印了。”大个子就跟着他去看爪印。我心知肚明,故意岔开话题:“这不是狗的爪印吗?哪来的狐狸?”我是怕他们加害那只瘸狐狸才这样说。大个子瞅了我一眼说:“你懂个屁呀,nǐ kàn看,这是三条腿的爪印,咱鸡场哪有三条腿的狗?一定是那只瘸狐狸!”他这一提醒,大家都随声附和:“对了,那年张场长端过一窝狐狸,大的全打死了,只有小崽子,让张场长打折一条腿又跑了,八成就是它!”

  大个子听了七嘴八舌的议论,想了想说:“咋没听见动静?狗咋没叫?”接着就冲老王头吼道:“你咋睡得那么死?狐狸来偷鸡都不知道!这事就这么了啦吧,谁他妈的也别往外说,听着没有?”大个子的话就是圣旨,都得听他的。

  第二天,鸡场的工人炖了两只鸡吃。吃饭时大个子捡块鸡大腿说:“这鸡,是让瘸腿狐狸吃了!听明白没有?谁也不许说到两岔去!”能天天有鸡吃就行,管它是不是瘸狐狸吃的呢,可能鸡场的工人都这么想,但都没吭声,只是边啃鸡肉边点头。打那以后,隔不了几天就有鸡肉吃。吃的时候,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人吃了肉说是狐狸吃了,那只瘸狐狸真够冤屈的。可是,从此瘸狐狸吃的东西也就多了,我还主动找大个子套近乎,因为我从老王头嘴里得知大个子是张百万的姑表弟,能当张百万一半的家,怪不得他说话这么冲,原来他有撑腰眼的。混熟了,大个子也没拿我当外人,问我敢不敢杀鸡?我说在家常干这事儿。就这样,我干起了瘸狐狸的勾当。大个子高兴,我也高兴,因为我可以将大块大块的带肉的骨头和内脏全扔给瘸狐狸了。

  终于有一天,张百万知道了瘸狐狸偷鸡的事。他脸红脖子粗地把工人们好顿训:“你们这帮家伙都没安好心,瘸狐狸来了这么多天也不报告,让它吃了这么多鸡也不报告,存心是看我张百万的笑话呀,你们的良心呢?都让狗吃了?”大家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出,都偷眼瞧大个子,看他怎么说。而此时的大个子装得比谁都温顺,头低得差点儿塞进裤裆里。我一瞧他那滑稽的样子就想笑,心想,你张百万算是看错人了,你拿大个子表弟当好人呢,其实这坏点子都是你表弟出的!

  当天晚上,张百万把村里的赵炮请来了,赵炮是打猎的行家。他抱枪靠在老王头的身边。点了根烟就讲起了那只瘸狐狸:“看来,这只狐狸还真是张场长弄瘸的那只,这家伙是废了,要不它非得找张场长算帐不可!唉,没办法,人不说打不住狐狸惹一腚臊吗?干俺这行的谁愿意打狐狸?做损哪!张场长和俺是光腚娃娃,他求俺,俺能不来吗?其实这么打一辈子也打不着,一来瘸狐狸能记住我的味儿,二来瘸狐能闻到火药味儿,说啥它也不敢来了,只不过是作比成样罢了。”

  听赵炮这么一说,我心里确实轻松了许多。一连几个晚上,窗外没见到瘸狐狸的影子。有一天天快亮时,赵炮悄悄地爬起来了,我也连忙爬起来。往外一瞧,远远的只见那瘸狐狸的半只耳朵在草里一探一探的。赵炮不紧不慢地说:“饿得不行了吧?我约摸着你也挺不了几天的!”说着,就顺过了枪。我顿时慌了神,这要枪响了,还不要它的命?正要大喊一声时,猛然间,瘸狐狸那露出的半只耳朵消失了。赵炮端枪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它露头。赵炮只好收回枪,无奈地说:“这只瘸狐狸真是鬼机灵,谁来了也没招儿,我蹲这几天够意思了,还得回去看小牌呢,三缺一哪行?以后再说吧。”第二天一早,赵炮就回家打他的小牌去了。

  事隔没几天,张百万发又把赵炮请来了,对大个子说:“瘸狐狸的窝找到了,就在我家的坟地里。你们今天把别的伙计都放下,帮赵炮把它从坟地里轰出来,赵炮就用枪揍它!”听了这话我又为瘸狐狸的命运捏了一把汗,想去又怕去,最后也不知是怎么了,冲张百万说了声:“我也去!”张百万瞥了我一眼说:“去就去吧,多一个比少一个强!”于是,wǒ men一拨人就出发了。还没等到张家的坟地,就见路边蹿出了那只瘸狐狸。“真他妈的找死,还主动送上门来了!”说着,赵炮举起枪。还没等他把枪托靠上肩,那瘸狐狸又没影了。

  wǒ men又往前走不远,却见那瘸狐狸又横在wǒ men面前。我想,这瘸狐狸怎么这么傻呀?竟主动往枪口上撞!就这样,一会儿它出来了,一会又没了,将wǒ men引出张家的坟地。可把赵炮气坏了,往手心吐了口吐沫说:“我什么玩艺没见过?就凭治不了你?”说着,把枪托抵在肩上,指头扣在板机上,就等瘸狐狸露头时勾火了。

  瘸狐狸的半只耳朵在草尘上一闪,赵炮就是一枪。瘸狐狸一连闪了三下,赵炮连开了三枪,可哪枪也没打上。赵炮丢面子了,他在张场长面前的牛皮白吹了,便自找台阶下:“哼,跟我赵炮叫劲?你还嫩点,别理它,捣它的老窝去!”说着,就领着大家往张家的坟地奔。

  wǒ men往张家的坟地走,瘸狐狸慌神了,三蹿两跳地挡住了大家的去路,它此时全身竖立,两只前爪合拢着不停地向wǒ men拱手,似在求饶。它的举动把大家都看呆了,连赵炮这样的老猎手,这样的场面也头一次见过。这时张百万发话了:“赵炮,你这时还不开枪,我白花一千元雇你了?”听到这话,赵炮哆嗦着举起了枪。只听砰地一声枪响,瘸腿狐狸被打成一个后仰,抽了几抽就不动了。

  大家兴高采烈地抬着瘸狐狸往鸡场走,,张百万高兴得更是手舞足蹈,一边命大个子回去杀鸡摆宴庆功,一连从皮包里抽出一叠钱给赵炮说:“我张百万说话算数,这是给你的小费,拿着!”

  我刚回到老王头的小屋,老王头就问:“打死了?”我只“嗯”了一声,不再想说什么。老王头叹了一口气说:“唉,这一死可就是一窝呀!”我猛地明白了,在张家的坟地里有嗷嗷待哺的狐狸崽呀,瘸狐狸引着wǒ men左跑右跑就是怕wǒ men害它的崽子呀!

  后来我一直想到张家的坟地里,看看那些吃奶的狐狸崽子是死还是活着,可我一直鼓不起勇气。直到今天,养鸡大王张百万的报告文学我也没动笔,倒先把《瘸腿的狐狸》这篇小文写出来了,这也许就是为了忘却的回忆?

狐狸  赵炮  老王  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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