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唐锋
连州福利院在城南郊外,我时常奔跑于城区与福利院之间,因为福利院里住着我年迈的太婆。
太婆入住福利院快接近2年了,我每每去探望太婆,多是晚上时分。乘着月光,驱车前往,从国道旁转一小道入,周遭森森然,只听见夹道旁狼狗犬吠的声音。沿着小道一直走,尽头就是福利院了。
因时常“关顾”,福利院的门卫大叔也和我熟络起来。他一见到我便微笑地说道:“你又来了。”他还不时和旁边的人说:“咦,二栋二楼那位100多岁的老人家,多有福气呀,这是她的曾孙,曾孙都那么大了。”旁人不时打量着我,投以艳羡的目光。
一番寒暄后,我辗转来到太婆卧室。老人家比较早睡,也是环境使然,基本每次我过来,她都已经开启了睡眠模式。老人家的睡眠很浅,我上前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缓缓转过身来,迷迷糊糊地说:“锋锋啊,你来了!”她从床上爬了起来,便精神抖擞,滔滔不绝,越说越带劲……我只有带着耳朵听她讲,我没有插入话题的机会。老人家听力极度下降,即便我大声地说,她也很难听得清楚。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状况仿佛和另外一个场景有关。
在念小学的时候,我与姐姐、太婆在家,生活起居很多时候都需要太婆照顾wǒ men。太婆是内敛的,面对wǒ men的诸多要求,她不善言辞,只是一味地顺从着wǒ men。现在回想起来,是太婆博大的爱包容了wǒ men。
如今太婆已年逾百岁,岁月的沧桑在她清瘦的脸庞上爬满褶皱,令人唏嘘……
太婆是个热心肠的人。旁边的老人家也时常来太婆的卧室一起闲坐,太婆每次有好吃的东西一定不忘分发一点给别人吃。每次我去看望她,她还会把吃的东西往我口袋里塞,我不要的话,她会无休止地“唠叨”。很多时候,我唯有默默地收下,然后趁她不留神的时候把东西放回原处。
想到太婆很久没出来走走了,乘着皎洁的月光,我搀扶着太婆到一楼的园子转转。她腿脚灵便,比我还走得快。她告诉我,自从住在二楼起就没有下来走过了。
不知不觉已到晚上10点多了,送太婆回卧室休息,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太婆依依不舍,从座位上追了出来,扶着阳台,踮起脚尖,透过二楼的防盗网往下张望,朝我喊:“孩啊,你来看我就不用买东西了。我在这里挺好的,你有时间来看一下我,我就很开心了,等你再来啊!”怕太婆站久了太累,我又跑上楼去,叫她进房去。她连忙说:“你不用理我,我看着你走,我等下自己进去。”太婆个子不高,踮起脚来显出一副努力的样子,她看着我远去,直到我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月明星稀,福利院外小道的狗吠声依旧,我似乎忆起了另外一个场景。
小时候,因为父母在外,奶奶身体不好,爷爷要忙农活,我几乎是太婆手把手带大的,和太婆的感情深厚。记得一次,太婆要出远门一段时间,我很是不舍,追着从巷头到巷尾,直至太婆上了车,目送着那辆车在转角消失。
慢慢地、慢慢地,我意识到,所谓长辈与晚辈之间,就是在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地点,彼此角色的转换,目送着对方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