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风林海
某战地医院救护室。
当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女护士黑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和笑意。
他昏睡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恍恍惚惚，梦幻般的世界里漫游。昏迷之中有时他会喊叫：“水！水！槍管要打红了！”他是一名“马克沁”机槍射手。
他终于醒过来了。
他用迷惘的眼神对着女护士瞅了老半天，她是谁？他希望回忆起和她有关的一切，可是他只是回忆起来，似乎是她在车站送他的那一幕，其它事情啥也想不起来了，是脑子被炸弹震坏了。
“我要喝点儿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传进他自己的耳朵。女护士赶忙端水走过来，脸上闪着笑意眼圈儿红红的。
“我来饮你吧。”女护士推开他向茶缸伸过来软弱无力的手说。他费了好大劲哆嗦着抬起头，喝了几口，疲惫无力地倒在枕头上。他瞅了她老半天想说句话，但是一点精神也没有，他又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瞅着女护士像是在学校和他一起换上军装“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战友和恋人。
他心里一阵狂喜，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相遇。
他瞅着女护士抬手抿了一下齐耳的短发，苹果一样好看的脸蛋儿说：“丫蛋，上我这儿来。”
女护士感到奇怪，她并不叫丫蛋儿。她思忖，他一定是认错人了，唉！怪可怜的。
女护士佯装娇嗔：“看你，叫人家小名。”她听话地过来挨他坐下，握住他软弱无力的手说，“这会儿你感觉怎么样？”
他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睡了一百年，觉着脑袋是别人的、腿也是别人的，腰一点知觉没有。”
女护士和他互相望着一时没了话，停了一会儿。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可是他还抱有一念希望问她：“我还有救吗？，你要告诉我，说实话。”
女护士擦擦通红的眼睛说：“没事，大夫说你没事的。”这句话她说的很勉强。
沉吟了下，女护士高兴地说：“明天你们重伤员就要转到后方大医院去了”
说完你们重伤员这几个字，女护士后悔了，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紧锁眉头满脸痛苦，想要用胳膊肘撑着翻个身，女护士赶忙帮他翻过身来。
他头一晕，血直往眼睛里冲，觉着一只凉丝丝的手按在额头上。
他使劲睁开眼睛，想要做一件事，想着想着，觉着脸发烧，他深情望着女护士说：“你，你——你能，你能——”
“看你，扭扭捏捏还战斗英雄呢，痛快说，想要说啥？”
“你能，你能亲我一下吗？”
他鼓足勇气说完这句，比战场上月黑头悄悄去敌人阵地捉“舌头”还要胆大的话吁了口气，火辣辣的眼神瞅着女护士苹果似的脸蛋儿——
听了他说的话，女护士脸“腾”一下子连脖子都红了。她镇静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挂着白布帘儿病房的门，嗓子眼里说：“我，我答应你……”
翌日，战地医院大夫和十几名护士，忙碌着小心打理重伤员们上卡车，转移他们去后方。
床前，大夫弯下腰给“马克沁”机槍射手检查……英雄阖着双眼，嘴角带着微笑已经停止了呼吸。大夫直起身摘下耳朵上的听诊器，轻轻拉过床单儿，遮上英雄的面庞。
大家都低下了头。
女护士挨床边无声地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