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秋比做酒,我愿这是一杯烈酒,喝下它,干燥的喉咙有着了火一般的辣;如果把秋喻为一季旅程,我愿意这一路充满曲折和艰辛,让这平庸的人生多几份沧桑和无奈。
“衰柳残荷,长山远水。扁舟荡漾烟波里”。这个秋天,属于这片残荷。荷莲本自洁,折戟泥沙,不甘寂寞;自将磨洗,傲然孤立。荷莲本妖娆,蜻蜓叶上摇花露,风弄涟漪曳碧姿。秋阳,你可看见,这一池残荷,也曾让多少妖童媛女,泛舟采莲,曲唱歌赋,只作鸳鸯不羡仙。秋月,你要知道,这一池的残荷,也曾让多少风流骚客竟相折腰,以身许青莲,不羡秦皇汉武。
这个深秋,我留恋那用一树树的黄叶装饰着的连绵冈峦,我畅怀那一带衰草蔓延起伏着的原野。这个深秋,风掠过山峦、河流、原野,落在我仰望的脸颊上——碧海蓝天,清澈的流云。我听着训鸽的飞声,老牛的反刍声,蝈蝈的软软私语。这个深秋,我品出了成熟的味道:莲子心的苦,黄叶零落的愁,农田收割后的寂寞。这个深秋,采菊酿美酒,暗香盈满袖,把酒话桑麻,莫道不消魂。陶潜,易安,相隔千年,知音同声,深情吟唱,歌咏深秋,多么动人的诗篇。我发现,遥远的北山头已经有了雪的颜色。冬悄然召唤着:秋归去、归去。
这个深秋,我渴望远行。听说,这个季节是欣赏胡杨的绝佳日子。新疆,塔里木河流域,胡杨,此时黄发婆娑,秋韵十足。听说木垒胡杨有6500万年的历史。胡杨,他活一千年,死一千年,风化一千年,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我仰慕胡杨穿越千年的豪迈洒脱,我感悟胡杨顶风沙傲霜雪的的顽强挺拔,我欣赏胡杨面对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的闲适泰然。
让巍峨的雪山,辽阔的草原、风沙弥漫的大漠为证,我要怀一颗虔诚之心去瞻仰他的尊容,膜拜他的教诲;我要匍匐在他的脚下,敬请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唱一首汉唐的古韵歌谣,讲一讲唐宋文人们的风流趣事。
轻轻抚摸胡杨日渐干瘪的肌肤,轻轻问:是否只有黄沙戈壁能见证你的生老病和死,是否只有天山雪莲才理解你的苦与乐?数着胡杨一个又一个,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我要找出古楼兰消失之谜,我要探究骑着青牛的老子西去之谜,我还要还原花木兰当年战斗场景。以及文明的起源,沙漠的过去,胡杨的前身。
一个人的远行注定是孤独的远行。壶口——黄土高原的黄色瀑布。我要亲眼目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浩荡霸气;我要亲耳聆听黄河一泻千里,激流澎湃,势不可挡的咆哮怒吼。亲吻这一片养育华夏的黄土地,欣赏长河落日的壮美,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我席地而坐,学古人,抚古琴,唱一曲《箜篌引》:浊波洋洋兮凝晓雾,公无渡河兮公苦渡。
深秋,我想去看看大海,沐浴普陀山的凉雾;登名川,探古刹,听寒拓寺的钟声。在江南,在江南的某一座古镇,我渴望有一条《雨巷》中的雨巷,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在这落寞的深秋,撑一把油纸伞,彷徨在这长长的水巷。我希望,身旁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昨夜西风有些轻佻,我梦到了凤凰,涅槃中的凤凰。浴火焚烧着她绚丽的羽毛,迷人的肌肤,美妙的骨骼。一切都化为灰烬,甚至她动人的歌喉。我强忍着悲伤的眼泪,目睹着美丽化为虚无,生命归于沉寂,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凤兮归来,凤兮重生!”涅槃之火闻之黯然失色,魂飞魄散。灰烬蜕变凤凰新生,——美妙的骨骼,迷人的肌肤,绚丽的羽毛。悦耳的歌喉。鸾鸟和鸣,百鸟朝贺——人间瞬间春天。凤凰,你这人间幸福的使者,五百年,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间的祥和和幸福。
一群蝴蝶在凤凰涅槃的梧桐树下起舞。纯白色,淡灰色,五彩斑斓色。他们轻轻地来,又悄悄地走,悄然无声,默然无息。蝴蝶虽无骨,却没有媚态,舞蝶虽渺小,却活得自由。我渴望,有一天,化身为蝶,与花结伴,与美同行;捡蕊为食,养洁成性。
当岁月的凤掀开思念的帷幕,当彻夜的篝火照亮整片黑,当你从我的身旁悄然走过,我感动于泥土下睡莲的啼哭。大地震颤,北极冰裂,疲劳的母亲为我哼着古老的眠歌: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