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在不能说时,我保持沉默;谎话在必须说时,我也要呐喊。
单位的清洁卫生工作都外包了,我经常在茶水间见到一个年近五十的阿姨,辛勤地捞隔茶渣、擦洗手盆,把大理石台面抹得油光可鉴。有一次,我听到她在茶水间旁的管道井坐着打电话,那熟悉的客家话,让我知道她肯定是我家乡那边的人。她刚好出来,我便问她是哪儿人,她说是南雄人,那是与我家乡虽不同省却接壤,与我的家乡话非常接近的地方,我便站在茶水间,直接用家乡庆与她聊了起来。
和她熟悉了,每次打水时,只要她在,我便和她聊几句。我渐渐地知道,她老公十几年前来广州打工,六年前,也把她和儿子、女儿接了出来,现在一家人租住在离市区稍远的沥滘,每天她六点钟就出门坐车来公司,很晚才回家。每个月1500元,女儿也在清洁公司,一家四口工作虽辛苦,但月收入也有近八千元。我知道,这在wǒ men老家,是很高的收入了,她说到回老家时三姑六婆们对她无比羡慕时,她的脸上挂着十分满足的笑容,她还憧憬着,在将来买房,一家人住一起。
有一次聊着聊着,她问我:“你们坐办公室就好啊,你每个月工资有3000元吧?!”我愣了一下,或许在她眼里,我工资会比她高,但也只是高一点吧,如果我把我工资与她一家的收入差不多、房价已经涨到两万元一平方的事实告诉她,她一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我不希望把她的对生活的满足打得稀烂,把她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击得粉碎。我赶紧应诺:“差不多吧!也就比你高一点点!”为了她的美梦,为了她的满足,为了她的期待,我不得不真诚地对她说了谎言。
还有一次也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阿姨撒谎了。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晓港小区西门等儿子放学,人来人往,人流密集,这也成为走鬼档(流动摊贩)集中的地方,他们有的用一条长钢管两个脚架挂衣服卖,有的在小车上弄个煤炉炸臭豆腐,都是以务城管来时可以即刻带走的架设。我旁边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灰发阿姨,守着一张折叠式的小条桌,蛇皮袋剪开的一张布,四个角绑着扣结,显然是准备着可以随时卷起,她卖的是梳子、头花等小装饰品。她还跟旁边卖爆米花的小伙子抱怨说:“卖头花的太多了,不好卖!”
一辆城管车驶来,那一排走鬼档,立即作鸟兽散,扛起管子推着车子卷起袋子就跑,走进小区里,走进小巷里,灰发阿姨显然没有别人快,爆米花已经踩着车走远了,她才刚收好卷起蛇皮布收起小桌子,好在这次城管车只是经过没有停留,要不肯定把她逮个正着。见城管走了,她便干脆不收拾了,看着爆米花回来了,想城管刚来过,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吧,灰发阿姨就对爆米花说:“你帮我看一下,我去下洗手间。”她便的拖着疲惫的脚步向小区方向走去。就在此时,城管却杀了个回马枪,再次袭来。走鬼档再次作鸟兽散,这一次更匆忙,以至地面还掉了不少桔子,一片狼藉,只剩下灰发阿姨的折叠台和蛇皮布,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城管正向这边走来,而灰发阿姨却仍不见踪影,在这紧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即站了过去,用手按在小桌上,就象老鹰飞来,母鸡保护自己的子女不被侵犯一样,防护着桌子和布袋。城管人员走到我身边,看看我,又看看桌子和布袋,有些狐疑地问道:“这是你的东西吗?”我坦然地说:“是的,我搬家呢!”然后拍拍小木桌,喊着说:“正等着朋友的车来接!”虽然仍是将信将疑,但见我戴个眼镜,穿得休闲的样子,他们也就没敢贸然动手收东西。其实我自己也是心咚咚地猛跳,毕竟这是谎言。
城管走远,这里又恢复了热闹,灰发阿姨回来了,她跛着脚走到她的小桌旁,周围望了望,说:“这小伙子,怎么就不见了?还说帮我看着呢。”显然,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见她回来,就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只是,我还在担心,一会儿城管再来,她能走得及吗?如果走不及,谁又会帮她?
谎言有时是善意的,也是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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