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一年一度的苏州美食节又开幕了。我和妻子退休在家闲来没事,到美食节去凑热闹就是免不了的了。去年美食节的那次,我和妻子是午饭前去的,意在专程到那里顺便解决午餐。可是去了才发现,诺大一个所谓的美食节现场竟然就没有适合我俩果腹的午饭。由于事先我做了功课,因此我就对妻子说:“没有关系的,这美食节所在地玄妙观东北侧的牛角浜就有一家叫做大鸿运的饭店,那里集结着一些苏州传统小吃,不如我俩就去光顾一下久违了的本地传统风味吧!”
去了一次觉得还行,于是当上个月岳父母来苏州小住期间,我还特意将牛角浜的小吃列入了招待二老的饮食计划并加以落实。
所谓的苏州美食节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届不如一届,今年的美食节更是预料之中的连wǒ men寄希望于藉此午餐的念想也是继续落空。于是我和妻子只得再次光临大鸿运(其实,为了预防不测,我俩骑来的电动自行车已经早早地停在那里),一份生煎馒头、一份糯米烧麦、一份蟹粉小笼、两份鲜肉小馄饨,34元人民币就打发了一顿吃到直打饱嗝的午饭。
“这不是王叔么!”我手牵手牵着妻子出了饭店大门,劈面过来一男两女都是七旬以上年纪的三位老者,其中一位就是被我称作王叔的前辈:“王叔你好!”
“啊,你好!wǒ men又是好几年不见了。”王叔的腿脚已经蹒跚、明显不如我上回见到他的样子,可他的说话依然声若洪钟:“上次,上次我俩的那张合影照片呢?”
王叔说的上次那张合影照片,指的是2011年春节期间我陪伴身患癌症晚期的前妻到山塘街游玩时,当我正举着相机给前妻留影按动快门的一刹那,我猛然感觉有半个熟悉的面孔撞进了镜头。待放下相机我再看,那熟悉的面孔就是久违了的王叔,我立马就请前妻帮亲密拥抱着的我和王叔合了影。
“那照片我是用在网上我的博客之中的,我用那张照片再配上文章参加山塘街文化旅游征文还获奖了呢。要不你上网……”没等我解释清楚,边上的一位老阿姨手指着王叔开腔了:“他是文盲(准确说法应该是电脑盲吧),电脑他可是一窍不通的!”
“她是汪永珠!”王叔怕我不认识,因此作出介绍。
汪永珠?我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只不过我一向不喜欢这个人而已。早在文革风云乍起时,1966年的6月5日,在当时的三机部派出的四清工作队授意下,苏州长风机械总厂由汪永珠挂帅贴出第一张炮轰苏州市委的大字报,拉开了苏州市十年动乱的序幕。那时候我就读于江苏师院附中并加入了学校的保皇派红卫兵组织。为了了解长风厂造反派的动态,我还与其他几名红卫兵专程去拜访过汪永珠。汪的接待任务很重,通常是要排队长时间等候才能得到接见的。等到终于接见wǒ men,汪很热情,落落大方的仪态和慷慨激昂的说辞,一时间也让wǒ men感触很深并也有所动情。因为她的理论基础都是建立在“毛主席教导wǒ men要炮打司令部……”等等之上的,wǒ men也就难以将其与反革命划等号。只是因为wǒ men保皇派与他们造反派阵线对立,所以从开始直至告别,我都不屑与汪永珠握手。
纵观汪的经历,也是人生坎坷、大起大落、悲喜交集啊。从造反夺权之后她曾经盘踞中共苏州市委副书记、市革委会副主任要职,到粉碎四人帮后她被称之为苏州小四人帮(华林森、汪永珠、邹学琪、赵宝康)二号人物,最终她被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1982年7月被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反革命煽动罪、诬告陷害罪,鉴于其确有悔改表现免于刑事处罚。1982年9月长风机械总厂将其除名处理,1983年4月她成为苏州互感器厂普通工人至1993年3月退休。排名汪永珠之前的一号人物华林森就没那么幸运了,文革后华被以反革命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他是张部长的小儿子!”王叔再向汪永珠介绍我,而后又举例说明:“就是那个《当八路》小说的作者张部长!”
王叔说的那个《当八路》应该是家父早年的作品,但文革后期(也就是我在部队当兵期间)不知是哪路神仙又把那尘封已久的小说倒腾出来,作为大毒草狠狠地批判起来。事后想来,那时的当政者正是华林森、汪永珠、邹学琪等人,家父与他们政见不和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啊,我在部队期间,部队每年都要到苏州政审一次,是特意来了解家父是不是还在正常工作或是不是被再次打到了……
我是一向不喜欢汪永珠这个人的,本世纪初我在机械商贸集团担任总经理时,我的一位曾在互感器当过厂长的退休老领导借用wǒ men的小会议室搞活动,过后办公室主任向我汇报说:“汪永珠也来参加活动了!”我当即回复:“今后凡有汪永珠参加,会议室不借!”
来言去语之际,我和王叔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直到他作了我和汪永珠的相互介绍后,我的手才慢慢地与他松开,并且我向着汪永珠伸出手去。时过境迁,我的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斗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的父亲现在早就到他向往的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汪永珠现在也与我为伍成为普通的退休工人一族,再说当年的文革也不是造反派想搞就搞得起来的。
时隔47年,我与我以往所不齿的曾经风云一时的汪永珠终于认真地握了一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