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锋
秋往深处去,是静默且无声的。
雀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翅膀的扑腾声仿佛就在方才,细想,又好似是在许久前。一如它来时,是今天,亦或是昨天。它们,总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来或走。
门前那小小的一方荷塘里,不复往日地挤挤嚷嚷。荷花已谢,独独剩了几株荷梗站在那儿,如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垂垂老者耷拉着脑袋。荷叶早已斑驳,残枝败叶,横斜了一塘。
此时,塘中的水也静,沉沉的静。风瑟瑟,吹落枝头黄叶,水波微微漾,随即又水平如镜,无痕。它波澜不惊地拥抱辗转飘零落在水面的叶,安静、委婉。只是,指尖的寒意惊醒了我——秋水凉薄不染尘。
塘边的柿子树挂了果,有的青,有的红,错落了一树。这时的柿子尚不好吃,却极适合用来做“柿染”的。将青柿、柿蒂、柿叶榨汁,取汁液涂抹在布匹上,布匹选用老布,挺括、厚实,仿佛是带着岁月的包浆,有一股子恰如其分地沉。晒干后布匹上会出现好看的柿子颜色。
对岸,稻田里那些身着金黄的舞者抵不过镰刀,前仆后继地倒了下去。田间,只剩下一垄垄稻茬,像一只只蜷曲不动的刺猬。
渐次深红的枫树静默不动,层林尽染,如霞似锦。只是枫叶上滚动着的晶莹闪烁透着寒气,连带的空气里的凉意又冷了几分。
秋深就是一条分割线,分割了喧闹与静默,分割了凉和冷。
至此,草木荣华滋硕皆成往事,旷野便只剩下一个“旷”字,荒凉得一穷二白,再无野趣。重而稠的露气,渐渐幽晦的白日,天寒夜长、风气萧索。
风,辛勤地从原野的这头打扫到那头,又从那头打扫到这头,总算是封住了秋虫的口,抹去了如断如续的唧唧切切声。
我倚靠着稻垛,抬头看云。
云,层层叠叠一片,倒像是一朵朵锦花在空中盛开,蔚为壮观。
行至秋深处,原野瘦了,云却是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