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玲
又是一年槐花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如雪如霞的槐花也牵动了很多人的情思,而今,槐花可观可食的作用都不再重要了,它却依然凝结着几代人的乡愁。
对于有了些年岁,特别是在农村长大的人来说,说起槐花,谁没有一箩筐往事呢?盼槐花开、采槐花、吃槐花的心情依然记忆犹新,可能还有一些和槐花有关的友情、亲情,甚至朦胧的恋情故事。
槐花盛开的日子,正是“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在过去那些贫苦的日子里,每到这个季节,几乎家家户户的粮囤基本上都快见底儿了,这时候,槐花就成了一道可以充饥的美味佳肴。于是,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去采摘槐花。谁是第一个吃槐花的人?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槐花的?已经无从考证了。其实,真正需要吃槐花的人是不会去想这些问题的,他们关心的是如何把槐花做得更好吃,或者想办法多采摘些槐花。
每当槐花盛开,我总会想起一个人,他应该也和wǒ men一样采过槐花吃过槐花,但他一定和wǒ men有太多不同的感触。
在我小时候,wǒ men村里有个“林业”,其实就是一条不适合耕种的深沟,种了些杂树,其中有很多洋槐树,有一个护林人看守着。去“林业”摘槐花是件既兴奋又担惊受怕的事,因为村里路边房前屋后那些槐树常常“高不可攀”,“林业”那里有很多低矮的槐树。当然,既然有人看守,wǒ men去摘时就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我跟着一群年龄稍大的孩子去过几次,一次也没有被护林人发现,也许他只是不想吓到一帮孩子吧!
护林人的家在后街上,经常从我家前面的街上走,他是那样一个佝偻瘦小的干巴老头,阴沉着脸很少和别人说话,有时背着满满一筐草回家。有一次我无意中说了句对护林人不敬的话,被父亲面包呵斥了一番,父亲还说他是个大学生呢。那时候在我的心中,“大学生”是多么神圣的称呼啊,这个护林人怎么可能是大学生呢?也许是外号吧。wǒ men村有个懒散的光棍汉外号就叫“县长”,是说他像个县长整天甩着手不干活,在农民的认知里县长就是不干活的人。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这个护林人真的是大学生,而且是中国农业大学的高材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被下放到了老家。他的妻子姓梁,说一口柔柔的普通话。后来,护林人的妻子成了wǒ men学校的梁老师,他们的三个孩子也都进城工作了,不知为什么这个护林人却一直在村里种地。后来听说,他们的小儿子在刚装修完新房子后起火烧死了,护林人和妻子几乎精神崩溃,后来也不知怎样了。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回老家总是来去匆匆,对于老家的人和事也越来越生疏。可每年槐花开时,和槐花有关的记忆里,我总会想起那个护林人,在孤零零的守林小屋里,看着槐花开落,他会是怎么样的思绪万千呢?
那些艰辛的日子渐渐淡远,如今,人们吃槐花不过是为了图个新鲜,不再有非吃不可的无奈,想来wǒ men也好几年没吃过槐花了。每当槐花盛开,依然有特别的情愫难以释怀,说给儿子听,他就像听一个遥远的传说。春天,儿子看惯了繁花似锦的美丽,槐花实在引不起他太多的注意,至于吃,槐花不改从前的香甜,儿子这一代人也吃不出念念不忘的味道。
其实,每个时代的人都有属于他们的欢乐和烦恼,明朝不再忆槐花,也依然会有属于他们的乡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