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泓(四川大竹)
石磨的历史比较悠久,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民间传说是鲁班发明的。
wǒ men老家常见的是片式石磨,磨是平面的两层,上下两层的结合面都有纹路。石磨下层是固定的,圆盘比上层大,带有溜槽,上层是转盘,中间有添加粮食的入口,旁边有个磨耳,磨耳上挂上磨钩,磨钩的把手用绳子栓在梁上,大体齐肩高,方便用手来回推动。
推磨看起来是个简单活儿,看着大人摇动着身体,石磨转得欢快,就忍不住想去试试。大人教我脚要一前一后岔开,手不要握得太紧,推的时候要顺势不能停顿,这样就很省力。我口头上说记住了,可是刚一推就被大人带得一个踉跄。大人说你要跟上节奏,我数一二三一起发力,试了几次终于对了。掌握了启磨,大人就说你自己一个人磨吧。刚一推就卡住了,大人说你推出去要顺势拐过来,只要磨盘转起了就好了。又试了几次终于明白,原来在前后两个拐点要稍微加一点力一下就过去了。推了一会儿磨感觉手磨得有点痛,大人说我握把手的方式不对,推出去要用手掌拉回来只用手指,如果总是整个手都握着当然会把手磨痛。看来什么东西做起来都有技巧。大人笑着说:粑粑好吃磨难推吧。我点点头,为了吃上美味的粑粑,我还是坚持把磨推完了。
关于推磨有很多歌谣,我以前常会听妈妈唱。
“推粑粑,接嘎嘎,嘎嘎不吃娃娃的酸粑粑;推豆腐,接舅舅,舅舅不吃娃娃的酸豆腐;推合渣,接姨妈,姨妈不吃娃娃的酸合渣……”
“推磨扬磨,推粑粑,请嘎嘎,推豆腐,请舅母,舅母不来,拿个轿子切抬,轿子一断,把舅母达个稀扒烂。”
“推磨,摇磨,推豆腐,赶晌午,娃娃不吃冷豆腐;推磨,摇磨,推豆腐,赶乡场,娃娃不吃冷糖糖”
“推磨押磨,推粑粑,请家家,推豆腐,请舅母,家家拉个抱鸡母,煨又煨不趴,煮又煮不熟,娃娃抱倒罐罐哭。”
“推磨,摇磨,赶少午(中午的意思),请舅母,舅母不吃臭豆腐,要打娃娃的臭屁股..”
……
像这样的推磨歌在四川和全国还有很多很多,大多风趣幽默,传唱度极高。
记忆中,家乡人几乎家家都有石磨,如果你勤快爱弄吃的,那你就会把各种粮食磨成粉或者浆,做成各式各样的美食,一年四季都有得做。
在春天,油菜花开,清明菜也长大了。采清明菜是wǒ men小孩最爱干的活了,这个时候大人就会叮嘱wǒ men那块田里有农药那块地里没有农药,以免采回来吃了中毒。小孩能记住大人的话,但爱玩也是天性,几个伙伴在野地里撒欢,到油菜田里躲猫猫,小姑娘还会摘些野花戴在头上,一边玩一遍采清明菜,好不快活。大人就在家里用石磨磨糯米粉,磨好之后就发水和着洗净的清明菜反复揉,面好后捏成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圆球型,里面可以夹肉馅也可以夹红糖,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甜或咸。清明菜有股奇特的香味,只要清明才还没开花,做出来的菜粑一定非常好吃,所以清明菜不一定非得是清明节才会吃的美食,平时也都爱做。
到了夏天,玉米成熟了,除了煮玉米棒烤玉米棒炒玉米粒煮玉米粥,就是做玉米粑(wǒ men四川人叫包谷粑)。玉米粒不能太老也不要太嫩,快干浆的玉米最好,把它脱粒后上磨推,推出来的玉米浆刚好不稠不稀,可以和上少许面粉揉,揉好的面团用洗净的桐叶或者芭蕉叶包,如果这两样叶子都没有,就用新鲜的玉米壳代替,然后放在蒸笼里面蒸,蒸出来的玉米粑软香可口,好吃极了。
等到秋天,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做中国的读书月饼——糍粑。选上好的糯米(可加少量的籼米)入锅蒸,蒸熟后放入碓窝反复冲揉,越磁越好。有些地方是用木头冲,wǒ men这里是用苦竹,冲出来的糍粑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冲揉完成后做成一个个圆饼,根据自己的喜好可大可小,等到要吃的时候就切成几牙,或蒸或煎,配上红糖要不就是用石磨磨好的豆面伴着吃。我喜欢糍粑裹豆面,一来是香二来是可以体验推磨的那种乐趣。
转眼就到了年底,冬天来了到处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了农活,除了烤火日白,要么就是打牌看电视。这个时候就要准备过年的吃货了,该杀猪的杀猪,该宰羊的宰羊。wǒ men这里还有一种过年货也要准备,那就是吊面粑。吊面粑也是用六七成的糯米配三四成的籼米用石磨磨成浆,装入麻布袋里把它吊在树上晾干,不过wǒ men这里的人想了个快一点的办法就是把米浆口袋放在条凳上用绳子绑紧压,一两天就好了。如果想吃黄粑,就得在推磨的时候往米里面加黄栀子果,蒸好的黄粑用模子做成各种形状然后用稻草灰的碱水泡,这样既不会干裂也不会霉坏,想吃的时候就取出来。如果想吃菜粑粑,就在推磨的时候往米里面加蔬菜汁,营养又健康。总的来说弄吃的四川人真的有一手,四川人自己都会说四川人就是好吃。
wǒ men那里常会听到一句话:三十天的磨儿推不得了哦,这句话是提醒wǒ men该做的事要赶紧做不能拖。从本意上来讲还是跟推磨有直接的关系,wǒ men这边就是三十天停磨,初一天藏扫把。如果三十天还在推磨说明你做事太摸,三十天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洗肉要摘菜要贴对联要上坟,吃过饭就是翘首以盼的春节联欢晚会了,所以推磨的事一般都在早几天就完成了。
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逝。石磨一天天转动,好比转动的年轮,磨掉了wǒ men的青涩,磨出了wǒ men的皱纹,我其实多希望它能转走生活的艰辛,只留永远的快乐。
推磨,推的是一场滚滚红尘,磨砺着wǒ men的心性。
推磨的人走了,石磨落寞地遗弃在墙角,没有人它就失去了灵魂,渐渐淹没在历史的风沙里。
我在想,我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石磨,没有人推动我会不会走到今天?感恩那些推动我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我会不会也被时代抛弃?
作者简介:
陈泓,四川省大竹县人,男,汉族。1977年出生,1995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杂志,有作品获奖和被展藏。本人出版有诗集《情路之上》《一粒沙的梦想》,系达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