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厅里飘洒着柔美绚烂的彩色灯雨,朦胧幽暗,如梦似幻。龚之涵轻轻揽着林茜渺异常纤细柔软的腰肢翩翩起舞。龚之涵的舞步轻盈、漂亮,手语精确,温柔。
林茜涉愉悦地配合着他,紫罗兰色的长舞裙不时翻飞成一朵盛开的大荷花。
林茜渺是“潇湘仙子”歌舞厅品位最高,气质最优雅的小姐。大学毕业不满意工作单位下海唱歌跳舞的林茜渺面容清秀,风姿绰约,在着装上独具风格。她只穿纯色服装。宝蓝色棉质套裙;青黑色立领中式套装;玫瑰色束腰风衣;棕红色丝绒背心配同色同质的喇叭裤……任何一套服装都使她显出几分冷艳几分飘逸,风华绝尘宛如《神雕侠女》中的小龙女。
舞曲结束之后,龚之涵搂着林茜渺回到六号桌,替她拉好椅子,然后去吧台买来两瓶矿泉水,动作娴熟地旋开瓶盖送到她手上。
林茜渺微笑着一口一口抿着矿泉水,含情而大胆地凝视着端坐一旁的龚之涵。
四十岁的龚之涵毕业于一所有名的师范大学中文系,是一位中学校长。龚之涵仪表堂堂,彬彬有礼,是潇湘仙子歌舞厅最受欢迎的常客。有时他带朋友或领导来,有时独自一人来。因为他出手大方,举止庄重,从无猥亵之举,所以小姐们都很敬重他。
龚之涵点了邓丽君的《虞美人》,请林茜渺唱。这首李煜的古词,由林茜渺甜润而略带伤感的嗓音唱来,有如天簌,使人顿生思古之幽情。
接着龚之涵站到厅中,唱起腾格尔的《我的天堂》。龚之涵有一副深沉雄浑的嗓音,总唱一些大气磅礴的歌。此时的龚之涵神情沉醉、声震厅堂、气度非凡。许多包间里的客人也跑出来观看。一曲歌罢,掌声如雷。有人请他再唱。龚之涵又兴致盎然地唱了《蒙古人》和《神鹰》。那场面,倒像是龚之涵在开个人演唱会。
龚之涵带林茜渺去霸王别姬酒家吃了一通滋补火锅打的回家时,已近午夜12点。妻子唐琦和正上初一的儿子龚旭早已进入梦乡。
唐琦比他小五岁,是学校的语文教师。精致纤巧的唐琦幽静得如一首唐诗,脸上总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用极柔美的声音很精彩地讲课,从不责骂学生,是所有学生崇拜敬爱的对象。
下班后,唐琦很少出门。她给丈夫和儿子做精美的食品,并且把家里拾掇得整洁舒适,其余的时间便关在书房里看书、写作,不时在地区报刊上发表一些优美的散文。
龚之涵的行踪,唐琦从不过问。典雅的唐琦不愿为爱情失去个性,也不想把丈夫变成裙带,乏味地系在腰间。唐琦相信缘分,缘去缘尽非人力所能控制。况且龚之涵确实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慈爱的父亲。龚之涵信奉贾宝玉“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句至理名言,认为顺水行舟则风光旖旎,逆水行舟则艰难险阻。龚之涵会内心邪恶地和男人争权夺利,在女人面前却表现得细腻,温情而豁达,因此龚之涵令所有见过他的女人难忘。
龚之涵沐浴完毕,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开床头灯时,唐琦醒了,睡眼惺忪地说:“饿了吗?冰箱里有点心。”唐琦穿一袭粉红色缀白纱花边的棉质睡裙,在桔红色的灯光下,有一种梦幻般的美。
龚之涵心头一热,有些许惭愧。他摇了摇头,上床“啪”一声关了灯,把唐琦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说:“睡吧!睡吧!”
唐琦是一首清丽的诗。但龚之涵不仅需要诗,还需要歌、需要舞、需要热烈奔放、花团锦簇、香气环绕。
(二)
暑期刚至,唐琦便带龚旭乘飞机去乌鲁木齐参加小妹唐斓的婚礼。不甘于平凡生活的唐斓三年前大学毕业时主动申请去了新疆。龚之涵因为还要处理招生工作,没有同行,工作中的龚之涵精明能干,具有创新能力,因为全力实施素质教育,重视培养特长生,成绩显着,曾被评为地区级名校长。四十岁的龚之涵看来前途无量!
唐琦走后的第三天晚上,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林茜渺在龚之涵三室一厅的居室里惊叹地走动着。居室的装饰呈现出一种不显眼不招耀的豪华。地板是木制的,有着典雅高贵的花纹。舒适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水彩画。画面上莲叶田田,千百朵的荷,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恣意绽放、亭亭玉立、光华灿烂,衬得整个客厅绿意盎然,芳菲宜人。
林茜渺后来进入龚之涵和唐琦的卧房,在那副占据整个墙面三分之一的结婚照前驻足。照片上的女人穿一袭白色婚礼服,笑得甜蜜而高贵。女人的五官精致动人,有一双黑水晶般的大眼睛。
“你妻子好美丽,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林茜渺微喟一声:“你一定爱死她了!”
“唐琦是一泓宁静的清泉,我很爱她,但我也爱你,”龚之涵自然地揽住林茜渺,“而且,爱得如此深沉。”
他动情地扳过她因凝望唐琦而发呆的脸,突然俯身吻住了她。
林茜渺微微一愣,接着便用双手绕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吻着他。因为,她等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龚之涵和她交往已近一年。温情、智慧、儒雅、成熟的龚之涵早已是她的梦中情人了。龚之涵却一直小心翼翼地和她保持着距离,不肯越雷池半步。
当龚之涵把林茜渺温柔地环抱起来,一步一步向豪华松软的大床走去时,窗外,闪过几道耀眼的电光,接着,惊雷滚动,声震寰宇。
(三)
龚之涵忙完招生工作以后,回了家乡小镇一趟。他每年都要回老家两次,陪陪住不惯城市高楼大厦的双亲和乡亲们叙叙旧。故乡清醇的空气、明媚的阳光、秀丽的山水、质朴的民风,令他身心放松,享受到休闲的真正乐趣。
一天下午,龚之涵正在“客回头”茶园和几位亲友品茶聊天,宁静的街巷里突然飘起王争琮的古筝声,如风吻花朵,如雨蝶振翅,如情人的蜜语。龚之涵凝神细听起来。
在飘忽的古乐声中,一个清脆圆润的女声用纯正的普通话反复说:“轻尘歌舞团今晚八点在贵地电影院演出,演出内容绝对精彩,欢迎各位准时光临。”
很多人涌出来观看。
一辆乳白色的小车徐徐开着,八个清丽的年轻女子随车款款而行,不停地向围观的人们散发宣传单。
不到八点,偌大的电影院已座无虚席。
演出果然精彩至极。所有的演员显然都受过正规训练。精湛的演技,纯美的艺术境界,把镇上人的身心攫住。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后来那个叫伊姝的女团长跳起孔雀舞。绝妙的音乐,漂亮的服饰、柔美的舞姿、丰盈的身段、秋水似的眼睛……,好一位光彩夺目的孔雀仙子!
人们给予她暴风雨般的掌声。
伊姝在谢完幕后笑盈盈地说:“为了感谢乡亲们对轻尘歌舞团的厚爱。下面将欢迎观众上台表演。”
台下一片沸腾,有人跃跃欲试。龚之涵在几位乡邻的催促下气宇轩昂地走上舞台,沉着地对笑容可掬的伊姝说:“我不会唱温柔的歌,就唱首《我的天堂》。”
音响效果极佳。龚之涵唱了一句,就被自己醇厚瓷实的声音震往了。
龚之涵的歌声把人们带到了那个白云悠悠、骏马奔驰、牛羊成群的美丽草原。
龚之涵是全镇人的骄傲,他们拍红了手掌。
伊姝从他手里接过话筒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演出结束后到后台来找我好吗?”
“愿意到我团里来唱歌吗?月薪两千。”龚之涵在后台一见到伊姝,她开口就问。
龚之涵笑而不语,却递过去一张名片。
伊姝看着名片自嘲:“原来是龚校长。看来我的眼光蛮高的嘛!”
“你的乐团挺不错。以后我下岗了,你可要收留我!”龚之涵幽默地调侃。
伊姝开心地大笑。
两个人如多年的老朋友似地聊起来。龚之涵纵横捭阖博古通今,伊姝聪颖幽默神采飞扬。
“热忱欢迎到我的城市来演出。到时别忘了打我的手机。”龚确之涵不失时机地伸出手去,准备告辞。
伊姝大方地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
那是一双纤细、白净、柔弱无骨的手。
轻尘歌舞团在镇上演出了三天六场,场场爆满。
龚之涵每场必到,伊姝已当他是朋友。
伊姝走的那天,龚之涵去送行。两个人表情朗朗地说笑了一阵。车开启的一刹那,伊姝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有盈盈欲坠的泪。
(四)
冬至的这天晚上,烟雨迷蒙。
龚之涵在“潇湘仙子”歌舞厅唱了一会儿歌,便带林茜渺去吃麦当劳。对着香脆可口的炸薯条和炸鸡腿,林茜渺似乎毫无胃口。
“之涵,我怀孕了。”林茜渺凝视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目光平静而缥缈。“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她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龚之涵震动了一下,很快镇定自如。龚之涵是那种冷峻沉稳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显得从容不迫。这是他作为男人最蛊惑的一面。
“带小孩子很累人的。”他站在她的角度说话,声音极温柔。
“我会暂时辞去这儿的工作,找个僻静的小镇住下来。”林茜渺看着他微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绝不会同你那位古典静雅得令人心痛的太太抢丈夫,然后再等着另一个女人把你抢走。我会请个老妇人带孩子,做个快乐而自由的单身母亲。”她侃侃而谈,“在时光无情的流淌中,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和孱弱。时光会带走一个人的青春和美貌。时光会改变世间最坚贞的爱情。爱情是一种不堪一击的甜蜜的虚伪。十几年前,有一个男孩狂热地爱上了我,每天给我写信,每一封信都充满了缠绵悱恻的爱意,令我想起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坚如磐石之类的词语。那男孩长相英俊,举止优雅。我感动得天昏地暗,也疯狂地爱上了他。wǒ men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浪漫而快乐的时光。当我深陷情海时,男孩却爱上了另一位女孩。那女孩开朗活泼,笑起来像一朵娇艳的野玫瑰。面对他冷漠而绝情的目光,我有坠入深谷般的痛楚。夕阳残照的黄昏,我独自凄恻地走在街头,想像如果我惨死在车轮下,他会不会痛彻心肺?有几次我差点迎着奔驰的汽车冲上去了,但我缺乏求死的勇气。后来时光慢慢治愈了我的创伤,我又能笑面人生了。有一天,当我听说他和那个女孩子也分手了的时候,残存在我心里的那份淡淡的爱很奇怪地于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我不屑地扔进了记忆的垃圾箱。而我曾经那么刻骨铭心地爱着他,几乎达到了为他生,为他死的地步!”她的脸上呈现出自嘲的神情:“这个时代的爱情就像细菌,容易滋生,无处不在,却又脆弱至极。”
“可是,”她秀眉微蹙,低叹一声:“我现在还这么爱你!”
她不再说话,突然间变得柔情似水。
龚之涵伸出右手轻抚她乌黑及肩的秀发:“相信我,茜渺!也许有一天,爱情真的会从我心里消失,但我会对你负责。我要送你一套房子,再雇个保姆好好照顾你。”
(五)
龚之涵在距城区三十华里的李家镇给林茜渺买了一套四居室的住房,并在当地请了一位不苟言笑,但十分干净利落的老保姆照顾她。
林茜渺作别繁华喧嚣的城市,住在这个有着小桥流水、炊烟人家、极其宁静雅致的小镇上,每天看书、品茗、散步、听雨、赏花,心情竟十分怡悦。
周末时,龚之涵便去陪她,但从不留下过夜。因为龚之涵很清楚一个宁静和美的家对于一个成功男人的重要意义,况且近乎完美的唐琦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替代的。所以龚之涵总会在十二点以前回到家,把温婉可人的妻子爱怜地拥在怀里,表现得像一个情意绸缪、忠贞不二的丈夫。
唐琦的散文写得越发优美动人,并且频频在报刊杂志上亮相,成为人们净化xīn líng的甘洌的泉水。有几家报社开始向她约稿,却被她一一推掉。她说她不想为写作而写作。就好像有人喜欢钓鱼,有人喜欢探险,有人喜欢喝酒一样,她写作纯粹是缘于对文字的迷恋。她说她只有随心所欲地写,才能写出思路新颖、文笔流畅、蕴含智慧的美文来。
唐琦甚至婉拒了一家颇有影响的杂志社的聘请,因为杂志社远在城东,学校却在城西,每天乘车往返需要1小时,中午不能回家吃饭,更无法照顾好丈夫和儿子。唐琦在片刻的心动之后,立即打电话推掉了这份她在少女时就梦寐以求的工作。
龚之涵感动得热泪盈眶。怀着甜蜜与愧疚的心情,他温存地把娇小的唐琦环抱起来,如新婚之夜那样快速地旋转了几圈。
(六)
正是六月,林茜渺住宅楼下的小花园里飘着茉莉花和白兰花的馨香。
林茜渺生孩子的时候,龚之涵正在教育局开会。
老保姆很沉着地请来接生婆,并帮着做准备工作。
大汗淋漓的林茜渺在临盆前撕心裂肺的阵痛中大叫时,对龚之涵生出几分怨恨。
幸而孩子很顺利地生下来了。一个粉嫩鲜活的女婴,酷肖龚之涵,非常漂亮。老保姆麻利地用棉毯将婴儿包起来,然后用筷子蘸了一点蜂蜜喂她。女婴咂着嘴,吃得津津有味。
林茜渺靠在床上,疲惫而快乐地看着孩子,心中涌动着母性的柔情。
等龚之涵匆匆赶到的时候,林茜渺已搂着襁褓里的女儿酣然入梦。
龚之涵对着女儿端详了半天,吩咐保姆等林茜渺醒来时叫他一声,便心情复杂地踱到楼下的花园里,正对着一盆茉莉花吞云吐雾、浮想联翩时,手机响了。
“之涵,是我!”电话里响起伊姝柔和美丽的声音。
伊姝!那个衣衫亮丽,舞姿柔美,丰腴妩媚的伊姝!他以为这一生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伊姝……”龚之涵的声音温柔而急切:“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到了我的城市?”话简那边有片刻的沉默。
“我现在在云南,在西双版纳演出。这真是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在这里,我看到了精彩的象鼓舞。”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到我的城市来?我随时准备欢迎你。”
伊姝的声音平静而忧郁:“不,之涵,我永远都不会到你的城市来演出。因为,我必须远离这一份诱惑。自从那次在小镇见到你,我就情海深陷了。那么才气横溢、那么幽默潇洒,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成熟男子,宛如我的梦中情人从神话之门含笑走出。但是,我很清楚,像你这样出色的男人,应该早已是人家的丈夫和父亲了。于是我开始冷却自己燃烧的心。直到今天,我确信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才给你打电话。之涵,在这个爱情泛滥成灾的社会上,我只想与你拥有一份美好而绝尘的友情……”
龚之涵愣了,他没有想到新潮前卫,只身率乐团浪迹天涯的伊姝竟一见钟情真诚地爱上了他,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未曾发生任何浪漫的爱情故事,伊姝就已决定远远地避开来,只和他保持一种柏拉图式的感情。
“可是,伊姝,”他动情地嗫嚅着:“我真的,真的好想再见到你。”
伊姝笑起来,语气已十分轻松:“之涵,拥有一份高贵而纯洁的友情,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吗?我以后会再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许多有趣的事。”她开始绘声绘色讲述起在版纳遇到的新鲜事。通过电话,龚之涵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聪颖风趣神采飞扬的女孩子。
老保姆走来叫他,他只得恋恋不舍地终止和伊姝的谈话,上楼去抱女儿。
林茜渺说,孩子的名字她已取好了,叫林漪幻,以此纪念她如梦似幻的人生。林茜渺说这话的时候,无限深情地注视着龚之涵手臂上的林漪幻,仿佛高大健壮的龚之涵只是一个摇篮或别的什么似的。
所有的女人做了母亲就会把心上人放冰箱里冷藏了。
龚之涵在心里说,不由想起伊姝那甜润得令人心动的声音。
她热烈奔放地走进他的心里,却用屏风挡住她的万种风情。
真是一个神秘而蛊惑的女子!
漪幻一天变个样,越长越美丽。半岁的时候,她长得胖乎乎的,手臂如鲜藕般白嫩可人,丝一般的肌肤光滑无比,长而卷曲的睫毛楚楚动人,黑亮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春天的童话。龚之涵对漪幻的爱与日俱增。他甚至想应该给予如此可爱的女儿完整的父爱。可是一想到唐琦和龚旭,想到他如花似锦的前程,他就痛苦迷惘,举棋不定。
素来洒脱不羁,谈笑风生的龚之涵渐露愁容。他不由羡慕起可以堂堂正正娶三妻四妾的古人来,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然而,不待他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他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那个月夜,那个月影朦胧的美丽的夜晚。
龚之涵在林茜渺的住处一直呆到很晚。因为漪幻一直哭闹着要龚之涵抱,不肯乖乖睡觉。后来漪幻累了,在他怀里睡着了。龚之涵爱怜地吻了吻她还挂着泪的小脸,连忙打的往家赶。
龚之涵下了车,正准备开校门进学校,突然感到背上一阵疼痛,接着,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痛苦而惊悸地回头,看见一个浑身黑衣的人站在他身后,那人有一双诡谲而阴鸷的眼睛。
(七)
很多人都为龚之涵的惨死洒了一把同情而惋惜的泪。如此年富力强,前途无量的名校长,是谁如此残忍地杀害了他呢?
下葬这天,公公婆婆和儿子龚旭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唐琦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如纸,木然地随着人群向城南郊外的公墓走去。沿途挤满了围观的群众。
突然,一位一身素衣的女子,怀抱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女婴,踉跄着向龚之涵的灵车奔来,倒头便拜。那女子长发飘飘,有着玉树临风般的美,神色凄恻而冷漠,令人想起古龙小说中的神秘女侠。
人们把目光全都聚集到女子身上,并且开始议论纷纷。
唐琦惊怵不已,联想到这几个月龚之涵外出频繁,再一细看,女婴面容清秀,五官俊美,和龚之涵维妙维肖,蓦然憬悟。一阵彻骨的悲哀潮水般向她袭来,霎时将她淹没。
有人拉开了女子,队伍继续前进,唐琦仍然面无表情。
龚之涵在外面养小蜜生女儿的风流韵事如同插上了翅膀,刹那间飞向四面八方。
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龚之涵在银行有巨额存款,但唐琦毫不知情。
案情很快真相大白。
杀害龚之涵的凶手名叫杨柯,是他以前手下的副校长。
杨柯年近不惑,敏感、偏执、略显神经质。龚之涵的下属大都曲意逢迎,与他亲密合作。唯独杨柯总是固执已见,时时发难,甚至说龚之涵贪污受贿,扬言要查帐。弄得龚之涵头大如鼓,惴惴不安。于是,大光其火的龚之涵采取了较卑劣的手段,把杨柯赶到了另一所学校,并且,沦为一名普通教师。
龚之涵万万没有想到,此举竟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公审杨柯这天,人潮如涌。当听到杨柯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时,熟知内情的人说,杨柯太蠢,要报仇何必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龚之涵腐化、堕落、贪污巨款,罪已致死。闻者无不为杨柯扼腕叹息。
杨柯的名字在义愤填膺的人们口中传诵,最后升化为人们--(对贪污腐败之风深恶痛绝的人们)心中的英雄。
(八)
转眼到了柳絮飘飘、乍暖还寒的春季,唐琦带龚旭去公墓祭拜丈夫。刚进入墓地,便看到一位陌生的外地女子跪在龚之涵墓前泪流满面。那女子穿一款深黑色束腰风衣,非常年轻,有一种华美的艺术气质,显得超凡脱俗。
她正是伊姝,在报上得知龚之涵的死讯后,不远千里赶来祭拜。
后来,唐琦接受杂志社的聘请,带着儿子,离开了那个曾经带给她刻骨的甜蜜和伤痛的家。
离开前,唐琦在那副巨大的结婚照前停留了十几分钟。照片上,年轻的龚之涵深情款款地拥住温柔如梦的唐琦,深邃的眸子清澄如水。
往事如烟……
在龚之涵死后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唐琦于如潮涌来的记忆中泪如雨下,如江河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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