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乔兆军
童年,物质贫乏,wǒ men的玩具大多与木头有关。比如:木头刀、木头剑、木陀螺、竹蜻蜓……这些有没有香味,没细究过,倒是学了《三味书屋》,也学鲁迅在木桌子上刻“早”字,字歪歪扭扭的,却溢出了涓涓木香,印象深刻。
木香无处不在。用嫩柳条做柳笛,抽出洁白的柳骨,有种湿滑的草木香,醇厚,让人感到绿意如水般流动的欢快;新生的树叶,用手揉,淡黄的叶汁染了手指,也香了手指;母亲用皂角洗衣服,皂角像牛角,弯弯的,母亲搓呀搓,衣服沾满了好闻的皂角香……
木香是内敛的,又是悠长绵延的。小时候,农村盖房子,有木匠改椽子,一截木头固定好后,两粗壮汉子你来我往拉大锯,锯末纷纷扬扬,像雪花,那清新的木香也随之打开了,像启开瓶塞的洒,有一种醇厚的香。
回乡下老家,旧宅裹一世风尘,打量着我,能让人感受到不同的香。菱形木格子的窗子,嵌在斑驳的土墙里。暗红的木窗格,有小团小团镂空的花,一道道细细的木纹,散发着木质清香。清晨,阳光绕过窗格子,一层层铺进屋,细小的灰尘,围着光线,一圈一圈地跳。
老一辈人睡惯了的木板床,有一种直接、强烈的木香,自然亲切。老旧的柜子,还是母亲的嫁妆,红漆大都脱落了,露出了木质本色,那香味也一点一点的,带着时光的尘,在空气里飘,分不清是从那个物件中发出来的。墙上挂的镰刀、锄头,木头把儿已被汗水浸透了,呈现一种黄亮的“包浆”。我闻过这些农具的味儿,有泥土味儿,汗味儿,更多的还是淡淡的木香味儿,悠远绵长。
记得大集体的时候,老百姓走夜路通常用松木火把照明。松木含有丰富的松油和松脂,火焰也格外明亮,能燃烧很长时间,还伴有“噼啪”的响声。父亲天黑了才收工,我跟在他身后,他举着松木火把照明,夜风吹过来,火焰闪了闪腰,好闻的松木香味儿也飘了过来。这种香特别浓烈,有别于平日松木的清香,大概是因为火焰的力量,把松木香的精魂诱逼了出来。
去湘西游玩,吊脚楼是最常见的民居。木门、木墙、木窗、木栅栏、木楼梯……木头构成了房屋的筋骨和血肉。木头多为杉木,杉木坚韧轻软,耐腐防虫,有天然的原木清香,给人一种安妥的气息。木楼顶层通常有一排条凳,上连靠栏,靠坐着十分舒适,美其名曰“美人靠”。想那苗家女子坐着乘凉、刺绣或闲聊,该是一幅多么曼妙的风景。
多少年来,我迷恋于木头的香味。原始、干净、温暖、亲切,悠长绵延而又内敛深厚。木香是生命里的真,是平淡生活的味道,它能将人带入快乐愉悦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