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旺
愚公移山,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好像永远是一个神话,然而,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我却真的看过中国的愚公移山。初听这话,许多人肯定不信,他们会说,愚公是什么年代,你又是什么年代,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愚公移山呢?那么请听我慢慢道来。
愚公移山,出现了移山的主人——————愚公和他的子孙们,出现了攻坚克难的对象————太行王屋二山。那么,我说的愚公是谁呢?他们就是上世纪的农民,准确地说是出生在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的农民。那么,攻坚克难的对象又是什么————————是一张白纸一样的水利基础。愚公移山的内容,就是要在条件很差的水利基础上完成水利的开发、巩固和提高。 在这些愚公之中,二十年代出生的人,往往是领头羊,三四十年代的人是中坚力量,而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如今也早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可是,他们那时候却是最鲜活的生力军,用现在的话说,应该是小鲜肉。就是这样一拨人,硬是在毫无前例可循的基础上,为了中国的水利建设做出了伟大的贡献,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时候我只有十几岁,家里住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在我家里打地铺住下的。不光是我家,wǒ men村子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安排的。wǒ men有人把他们叫做地铺客。地铺客都是外村的,有些是二十几里之外的农民,对于我这个没有机会出门的农村孩子来说,他们起初是那么的陌生,有些像是天外来客。而wǒ men村子的农民,比如我父亲,我叔叔他们,也需要到外村去住地铺,他们又是外村的地铺客。地铺,如果是夏天也许是舒服的,可是,这些地铺客要么不来,要来的时候往往都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后来才知道,水利建设,都要避开农忙时候,只要到了冬闲的时候,这些农民,这些愚公们才再次用上了他们的力气。其实,大人们都说,地铺客算是待遇最好的,有很多农民,在附近的农户家里无法住下,只好在田野里搭建临时小茅屋,在四面漏风的矮小茅屋里住下,同样要面对人力难以承受的重活。
这些天外来客后来不再陌生了,他们慢慢地用他们的劳动,用他们的无私奉献,让我慢慢地对他们有了了解,直到感染我,感动我。如果放到更大范围,这些愚公们要用他们血肉的肩头,需要面对一座万里长城——————-那长城就是围绕着鄱阳湖的无数条圩堤。这些圩,高的可以高达七八米(那是沿着鄱阳湖的外圩),低的也有四五米高(那是受到外圩保护的内圩)。
只听到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可是,修圩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哭声,倒常常听到欢歌笑语。虽然修长城和修圩堤同样辛苦,但是,毕竟修圩堤和修万里长城不一样。万里长城是为了统治者自己的功绩和安全,而修圩堤却是为了农民们自己的旱涝保收,其实就是为了人民自己的利益。
血肉的肩膀面对无情的长城一样的圩,那是怎样一个不平等的对话啊。wǒ men孩子们看到的常常是红旗招展,脚步紧急的场面,有的人,累得直不起腰;有的人,累得唉声叹气;有的人,累得吐血;有的人直接累死了。但是,任务就像的面对鬼子的对抗战,除了死了的,安慰安慰,活着的还得一班接着一班干,一直干到圩堤升高一尺,升高一米,又升高一米……
出太阳了,外边很暖和,这本来是wǒ men小学生晒太阳的好日子,可是,这也正是农民们挥汗大干的时候。外边,头上热汗直冒,棉袄内边的衬衣早已经湿透了,可是,湿透了也不敢脱下内衣。如果脱了,让冷风一吹,肯定要生病的。这就是那时候愚公的生活。他们没有歌声,没有鲜花,甚至旁边看不到一个女人,要是上百个人能够凑份子打一只狗来吃,或者央求公社(相当于现在的乡镇)领导给他们请来电影队给他们放一场电影,那就是烧高香了。
这些圩的土,后来看着好像并不高,那是因为踩实了的缘故。那时候,这些七八米高的圩,在wǒ men眼里是真正的太行和王屋。据村里许多五零后的人们后来回忆说,肩膀磨破了已经是小菜一碟了,毕竟,肩膀上磨得血肉模糊的人都不少。 后来,我常常听人说文化大革命的不是,好像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无是处,但是,作为看过文革后期的人,我必须说,就算是文革时期有千错万错,但是那时候的水利建设不但没有错,而且是为中华民族,为了中国的子孙后代建立了谁都无法磨灭的功劳的。有人说,中国的百分之九十五的水利是在七十年代头几年做好的,这话是非常中肯的。现在我已经是人过半百了,回忆那时候的愚公移山,就像是穿越时空隧道,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时候的愚公移山,给我印象最深的不光是愚公们伟大的劳动,还有至今还保存在故乡的、那些字迹早已经斑驳陆离的标语,那些标语上写着:愚公移山,改造中国。
愚公移山不能够割断历史,改造中国也不能够割断历史。这才是中国永无止境的愚公移山,才是中国真正的愚公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