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
纳兰容若的前世,定是一朵在佛前听禅悟道的青莲。因人间烟火忽来的惊鸿一瞥,注定了今生人世间这场红尘游历。他有冰洁孤傲的情怀,有静若止水的禅心,有刻骨铭心的爱恋。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在他身上展现得那么恰如其分。容若这一生,沿着宿命的轮回行走,不偏不倚,整整三十一载春秋。他走在人间最繁华的年华里,将他最骄傲潇洒的样子,亘古地留在丹青墨迹里。在佛前,他素淡出尘,却足以度化苍生;在人间,它繁华似锦,终抵不过一株草木。
他的一生,不悲不喜,不荣不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王公贵胄,与容若则为过眼云烟;封侯赐爵,于性德恍若镣铐加身。生而高贵,可他偏思三秋落叶;坐拥富贵奢华,却独倾慕布衣清欢;遍尝山珍海味,仍只向往粗茶淡饭。他将俗世关在门外,独赏一池芳华。
他的爱情,皆是一如初见的开始,亦只余一般秋风悲画扇的结局。三段痴恋,都似一般美好,也都若无限凄凉。也罢,纳兰是天上的痴情种啊,又怎么会沦落成人间的富贵花?他的光芒太过耀眼,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这便注定了这块美玉的凄惨结局。
他是人间的四月天,是天之娇儿,亦是潦倒浪子。容若似乎什么都是完美的,但他一颗赤子之心早已看破这红尘万丈,飞往那天外净土;他也似乎什么都不缺,却在内心里一无所有。
半生意气,半世浪迹。药香缠骨,铸就一纸盛世名;策马千里,不过旁人口中的一段嶙峋;峥峥傲骨,谁会懂午夜梦回时英魂的悲鸣?
纳兰容若是一位谜一样的男子,他一生扑朔,唯见一心清明。他在乱世中傲然独放,守着独属自己的一方明月青天。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起落,才有“断肠声里忆平生”的哀婉;要经历多少风雨,才懂“赌书消得泼茶香”的闲逸;要经历多少磨砺,才知“眼底风光留不住”的遗恨?一切尽在不言中。唯有答案乘着久远的风,飘荡着不欲人说的归宿……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一事能狂便少年
他是个志士,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下,经起风云万丈;他是个过客,披一袭青衫,竹杖芒鞋在人间游走。
他叫王国维。
他用整整五十年的光阴,换来人世间一场孤独的游历。他是一只红尘孤雁,往返在人间水畔,过着一盏一酌的生活,赏阅一花一木的风景。
五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长长不过百岁人间,短短不过昙花一现。他用狼毫书写春秋;以一腔热血为墨挥洒才情,把毕生精力尽数倾注于学术。五十年,他所铸就的巨着名篇,是后人无法超越的高度。
少年意气,壮士豪情,这或许就是他全盛时期的写照吧。或许,忠悫也会偶尔想起曾经的总角笑言;会怀念当时同在花间听雨;会向往一阙琴箫并起。但他不能唯情以寄,轻许年华。他是天生的才子,他的命运与大清永远紧紧系在一起。他终是把五十载的人生毫无保留的献给了他至爱的国,给了他忠心一世的皇帝陛下。
跌宕歌词,纵横书卷,不与遣年华。这是他的念想,亦成为她忠于文字的信仰,;从醉里,忆平生,可怜心事太峥嵘。这是他的向往,终化作他刻在心头的朱砂。他也有铁血柔情,一阙“屏却相思,近来知道都无益”道出多少惆怅;一声“当时草草西窗,都成别后思量”话尽几处悲凉。
然而,一句“人生只似风前絮”却在一夕之间一语成谶……
1927年6月2日,颐和园昆明湖畔。
那天,昆明湖的湖水很凉,鱼藻轩的北风很冷。一人剑眉星目,乌发紫袍,笔挺地伫立在昆明湖畔。王国维和笔打了一辈子交道,终于将自己活成了笔的模样——他以血肉之躯为笔杆,一头乌发是上好的狼毫,负手仰天,旋即纵身跳入昆明湖的一潭清浅之中……
从此,世间再无王静安……
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这是伴了他一生的书苑最后的挽歌,也是他留给世间最壮烈的绝唱。王国维终是只余了眉样样在人间,生生让人断了三寸柔肠。
是什么让王国维独守一生悲凉,最后甘心随波化去?是什么让他慨叹“可怜身是眼中人”?又是什么让他将性命都心甘情愿交付?答案依旧在风中飘荡着,似是故人一句久远的太息——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答案在风中飘荡,飘荡着众生传唱的精神,万古流芳。
---- 文章来源于网络,更多美文尽在文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