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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

收录时间:2022/1/17 13:05:06

关键字:老墨  深哥  慧哥  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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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

那天上午九点半,老墨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一看是庚哥打来的,庚哥问他在不在家,老墨回答说在家,庚哥问他有空否,老墨说天天和尚道士。

庚哥就叫老墨赶到一个叫樊家庄的地方来,他说有几个同学在兴哥家聚会,叫老墨也来凑凑多。

老墨好久没外去参加过活动,他丢下手里的书就动身了。

从县城到樊家庄也就十公里的样子,东仔把老墨送到后就回去了,老墨一看,兴哥家前停着两台小车。庚哥见老墨来了,就迎出来说:“这么快呀,怎么来的啊?”

“我走来的呀,不行呀?”

“我打算去公路上接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

老墨拍着庚哥的肩膀说:“我就害怕你去县城里接我呢。”

老墨进屋了,这是樊家庄兴哥的家,里面已经来了好些人,他和大家打着招呼,屋当头桌子边还有个人伏在那里写着纸钱,老墨不太认得这个人,就没去打招呼。

老墨打过招呼又来到了屋外,樊家庄曾经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他姨父过去就住在这里,兴哥是他姨父的侄子,兴哥的房子就做在他姨父老屋的屋基上。

一会儿后,庚哥从屋里拿出一抱纸钱,他的后面还跟着石哥和一个女人,老墨没见过这个女人,只见庚哥对老墨说:“你到屋里坐,wǒ men去给慧哥烧点纸钱就回来,很快的。”

他说的慧哥也是他们在秀水完小时的同学,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他也是樊家庄兴哥的邻居。老墨就想,今天可不是一般的聚会啊,他们来确实是有事的,自己真的是来凑多的。

福哥这时候走出来说:“你们去给慧哥烧纸钱呀,这烧纸钱是有讲究的,上午不能烧。”

庚哥就愣在那里,手足无措,手里抱着的纸钱还有两包滑到了地上。一个叫凯哥的同学走出来说:“七月是鬼月,从初一到十五都可以烧纸钱。鬼月一到,那些终年禁锢在地狱里的冤魂厉鬼就走出了地狱之门,他们游荡在外,享受着人间的血食。这纸钱也要等到天黑以后去烧才有效果,白天的时候,鬼是不敢出来取钱的。”

福哥说:“凯哥你的话有矛盾啊,一会儿说到了鬼月,厉鬼就在外游荡享受人间血食,一会又说厉鬼白天取不了钱。”

凯哥说:“那你就当我在讲鬼话吧。”

老墨没参加他们的对话,几十岁了,他从未给任何一个先人烧过纸钱,因而一点也不懂鬼月的民俗规矩,他不信鬼,但是他知道,这都是活人在信神祇,敬畏鬼神,实际上也是活人的一种寄托。

庚哥只好把手里的纸钱抱进去了,大家都进去了,坐在一块儿聊天,有两个女人在屋里穿梭忙碌,老墨不认得她们,又看见一个小孩在秋哥的怀里玩耍,老墨说:“这是你家孙呀?”

秋哥说:“不是的,这是兴哥家里的小孙孙。”

“那他在你这里也不认生啊?”

“我和兴哥三五天就要聚会一次,喝酒一次,这孩子都把我当爷爷了,一点都不认生。”

凯哥笑着说:“秋哥满世界播种,很多小孩子都叫他爷爷。”

老墨和福哥是表亲,他问福哥家那幢别墅花了多少钱,现在是不是住进去了。

福哥说:“那幢别墅花了两百多万元,一起有六百多平米,早就住进去了,现在也就我一人守在那里,守庙一样。”

“你老婆云姐呢?”

“他去省城带孙子了,老二家又生了一个。”

“男孩还是女孩?”

“又是个带把的。”

“你家孙子是不是都是男孩啊?”

福哥骄傲地说:“就是,就是,四个孙儿是男孩,一个外孙也是男孩,都是带把的。”

老墨就默默地想,这人世间的祸福真是说不定,五十二年前,他们这一群人同时走进秀水完小,后来,各人走进了各人的命运,庚哥在文革时期作为工农兵学员读了师范,他是他们这群同学中第一个吃皇粮的,谁不说他的命好,退休后,他开了家公司,赚了不少的钱,可是,他只生了个女儿,他的女儿也只生了个女儿,这叫人丁不旺啊。福哥呢,他就是个农民,后来在村里也干了二十年公事,他的老婆就是wǒ men同班同学云姐,他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按照政策,属于超生了一个。他儿女还小时,属于极端贫困户,儿女大后,发展的很好,如今是人丁兴旺,财运也好,风生水起啊!

庚哥和福哥是两个极端,他们到底谁祸谁福啊?现在的福哥,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从不发脾气,他只想长命一点,让晚年的福气延长一些,以抵消过去承受的苦难。

这时候,那个写纸钱的人坐到了老墨的身边,他说:“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吧,我是深哥,我是一直认得你的,你叫老墨,大才子!”

老墨一听说深哥的名字他就记起来了,深哥的父亲面包叫云师傅,过去是下荷塘有名的道士。他和深哥在这五十多年里没有过交集,只知道深哥曾经在九中的对门开过一家花圈店,还听说他毛笔字写得不错。 

深哥掏出他的手机对老墨说:“nǐ kàn,你的电话存在我手机里,nǐ kàn,我的行书写的不错吧。”

他翻出电话簿给老墨看,又翻出他的行书储存给老墨看。

客厅里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官场人物,说得最多的就是原来在秀水做书记的李智慧。深哥说:“李书记这个人不错,朴素,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没有架子。我和他的关系特别的好,他曾经在榨油厂给我送了六十五斤菜油,还在林场给了我十根大杉树。”

深哥说完后,还拿出手来做了个大圆比划那些树的尺码。

石哥这时候说话了,他不同意深哥的意见:“我不认为李书记是个好干部,一天到晚酒醉醺醺的,干不了一件正经事。你如果说李书记拿公家的东西送给你因而就是个好干部,我更是反对这个说法。那时候,我就在企业办做事,乡里的林业就毁在他手里,大树都送到地区和县里干部家去了。”

凯哥插话说:“我也是这个意见,那时候应该是八十年代初吧,农民想要一根树比登天都难,乡里把树指标分给农民,农民捏了一句顺口溜说‘干部的树四人抬一根走不动,农民的树一人扛四根轻飘飘’,干部凭着手里的权,把大树先满足上面的人和他们自己,再把那些烧火棍分给农民。”

这时候,大家纷纷质疑深哥话的真实性,那是个物资稀缺的时代,如果不是省里的大官,要李书记拿六十五斤菜油、十根大树送他,似乎不可能的。

老墨扯着深哥的袖子说:“李书记是送你油指标树指标还是送给你油和树,这可不是开玩笑啊,那时候的农民想要一根树枝标比登天还难呢,你和李书记到底什么关系,他这么慷公家之慨拿东西送你。”

“wǒ men就是很好的朋友呀!”深哥面对众人的质疑,一点也不脸红,仍然是洋洋得意的样子。

石哥还是一副愤愤不平腔调,他说:“wǒ men企业办那时候一天到晚就在山上守树,看到一车车大树在晚上拖着往城里跑,我就很生气,对乡里干部说,你们要拿树送人,也要在白天走树,不要晚上偷偷摸摸来搞,农民还以为wǒ men几个守树的人偷走了呢。”

老墨说:“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深哥你也不要在这里显摆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大家又说到一个叫段牛皮的干部,深哥对这个干部也是赞不绝口,秋哥就跳出来反对说:“他不是个好人,就是三百斤野猪敖一把嘴,他是wǒ men那里人我还不知道他,他没读什么书,只要说话就是吹牛皮。”

深哥就和秋哥争了起来,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石哥说:“你们都别争了,你们没人有我熟悉这段牛皮了,他就是我把他从村里调到企业办的,这个人和他处久了就知道他的底细,他没真本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牛贩子。”

这个话题一说完,大家就七嘴八舌说到了秀水完小生活。

秋哥说:“wǒ men那个班读书谁最聪明呀,应该是老墨吧,我只记得,他那时候不太爱讲话,也不太和别人耍,就是读书作业。”

福哥说:“不是的,不是的,应该是我的成绩最好。那时候,我的作文经常出校刊,被老师拿到课堂上去念。”

老墨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福哥那时候的突出。

兴哥说:“你们还记得吗,有个叫艳哥的,那时候深得老师的喜爱,他的成绩一直很好。”

兴哥这样一说,大家好像都有这个印象。

深哥说:“我那时候也很不错啊,期期的黑板报就是我画我写的。”

没人接深哥的话,他们实在想不起来真假了。

兴哥说:“你们还记得一个叫建哥的人吗,他的外号就是猪八戒,要说会读书,要说聪明,他应该算一个。”

老墨说:“就是,就是,我那时候一直是他的同桌,挺崇拜他的。”

深哥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建哥后来抵职做了个铁路职工,就变成了哈兴,现在再叫他猪八戒,那才是名副其实。”

老墨说:“要论女生会读书,兰姐应排在第一,她的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要论美女,wǒ men班也是有几位大美女的。”

深哥说:“云姐是排在第一的大美女,谁都没想到,她成了福哥碗里的菜。”

福哥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很差劲咯,是不是说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咯,是不是说她应该嫁给你才对路咯?”

深哥笑着举手投降,他回答不了福哥一路的质问。

谈笑间,菜就上桌了,这时候,碰弟也来了,他不是这群人的同学,但是,他是慧哥的舅表弟。

兴哥招呼着大家上桌吃饭,一起有两桌,他们一群同学一桌,兴哥家人和亲戚一桌,老墨指着先头那个准备去烧纸钱的女子问凯哥,她是不是李金日,凯哥说就是的,慧哥的未亡人。

大家都上桌了,只有四个人喝白酒,其余的人或者喝饮料,或者喝啤酒,凯哥和碰弟原本是两只酒罐子,他们都不喝了,问他们缘故,凯哥说是要开车,碰弟说他有病,如今提笔写字都困难了。

大家感到惋惜,碰弟是下荷塘有名的一支笔。

深哥就笑话他说:“你不能写字了就好啊,那我在下荷塘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其实,你人好的时候,大字行书就写我不赢,你是小字楷书写得好。”

老墨附和着说:“你好像说到点子上去了,碰弟的字写得越小就越好,我常说过,他的小字楷书天下无双。”

碰弟没参加他们的议论,深哥是他一个屋场里人,他向来就不喜欢深哥,他不是没听见深哥的话,而是在心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桌子上很丰盛,鸡肉、猪肉、猪脚、青蛙肉等等摆了一大桌,看样子,兴哥做了一定的准备。

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他们把聚会推向了高潮。

深哥说:“你们说说,wǒ men班里出不出人,招工招干的,读书成名的,抵职的,起码也有十几人出来了。庚哥是wǒ men班里第一个工农兵学员,老墨是wǒ men班里唯一一个参加高考上学的人。”

福哥说:“黄泥巴都埋到脖颈了,还讲什么英雄,地见是wǒ men班里最调皮的家伙吧,他二十几岁就死了,复原和西华也是三十岁上下就死了,这几个人都死了三十几年了。党西去年死了,前年他还参加了wǒ men的同学会。有一个叫民主的女同学,她六十岁那年,吃了年饭搬把椅子到外面去晒太阳,打个哈欠人就没了,wǒ men还活着就是福气。”

庚哥说:“来来来,为wǒ men都还活着干杯!”

他的杯子里是饮料,别人杯子里是酒,大家碰了一下就喝下去了。

庚哥说:“今天把大家邀到一起来,其实也是来给慧哥烧点纸钱的。石哥和慧哥过去是共裤子穿的朋友,慧哥死了,石哥心里一直很难过,近来晚上常做梦,老是梦见慧哥向他讨钱用,wǒ men今天就给他烧点纸钱,他在世时就欠钱用,在冥间要让他宽宽绰绰。”

慧哥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再说这样的话,大家心里也不是很沉重,这无非是一种寄托,明白就好。

福哥问老墨:“爱哥是你们本家吧,他不是说还欠了很多债么,怎么又做了一幢别墅,有一次我遇见了他,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不知道,是他儿子要做屋,哪来的钱呢?”

爱哥也是他们的同学,老墨见福哥问起这件事,就扬扬手说:“这件事情免谈吧,说起来会笑死人的。”

深哥又开始夸夸其谈了,说他的儿子女儿是如何的发财,哪里有一条屋,哪里有一幢别墅,他说,现在家里去客人了,谁还在家里做饭哟,都是去酒店里吃饭,都是儿子结账付钱的。

秋哥说:“是啊,wǒ men这些人最作孽了,长身体的时候遇到了饥饿年代,读书的时候遇到了文革年代,种田的时候遇到了集体时代,结婚了又遇到计划生育时代,wǒ men自己有什么好显摆的,还是wǒ men的儿女不错,比如我吧,我是没钱,可我的儿子女儿有钱啊,他们的钱还不就是我的钱呀,我儿子在省里,我女儿在市里。”

福哥听了他们的话就笑了,这个话题他是最有发言权的,论子女他最多,论子女发财当官,他也是有骄傲本钱的,他没有戳穿深哥和秋哥的话,反正吹牛皮又不要钱,由他吹吧!

兴哥真正是老了,他已经掉了几颗牙齿,说话都不关风了。他说:“石哥是个好人,也是个能人,书读得不多,很有本事,可惜未遇到贵人,糟蹋了一世年。”

石哥说:“兴哥你搞错了,wǒ men同学中真正有本事有学问的人要算老墨,老墨在wǒ men心中一直是个谜,wǒ men一直搞不太清楚他的历史,老墨你是不是说说你的历史,特别是你参加高考的那段历史。”

石哥这样一说,大家就起哄了,都嚷嚷着叫老墨说说。

老墨端起酒杯说:“来来来,wǒ men先喝一口吧!”

“我呀,说说也无妨。恢复高考的头三年,我是年年参加了高考,而且年年都考得很好,都超过录取线好多分,最后我只上了一个师范学校,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的志愿没填好。”

“那三年高考,我只查看了一九七八年我的高考档案。那一年,我去地区招生办查看档案,接待我的是一位女士,她拿着我的档案袋说,你这人是糟蹋了的,你的档案无数的人看过,他们都想录取你,又都不敢录取你,因为你的志愿表上都写的不服从分配。那一年,wǒ men湖南的录取线是305分,我的总分是361·5分,超过了许多。我这些具体情况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们只听说过我参加了高考,只知道我的分数上了录取线。”

“那个女士告诉我,全地区数万名考生,只有七人语文分数上了70分,我是74分,排在第一,我那年的作文,30分得了29.5分,只失了半分。”

老墨这样一说,大家就惊得啧啧声一片。

“我不是吹牛皮啊,那几年高考,我只要填对了志愿,比如中文、哲学、历史、地理几科,无论哪年的成绩,我都可以上北大清华的。”

有人说:“那你填的是什么志愿啊,是不是银河系的啊?”

“我填的是武大和复旦的经济系,而学经济恰巧就要数学好,我的数学又不好。许多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比如湖南一九七八年的录取线,我是后来在网上查到的。前些年,我听一个北大历史系教授的演讲,他也是七八年考上北大的,他的数学就是零分,薄熙来出事后,我到网上查他们夫妻简历,发现他们也是恢复高考后考上的北大清华,数学都是考的零分。哪几年数学考零分上北大清华的人比比皆是,我要是上了北大清华,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起码是个学者吧,不会是个退休老师吧!”

众人笑着说:“你应该是个大官了,说不定是个政治局委员呢。”

“我这人不是做官的料,做个学者还是可以的。”

秋哥说:“你是不是悔恨啊,wǒ men一个班的人,只有你一人敢于参加高考,你是麝香,wǒ men是牛屎。”

“我悔恨什么呢,是我自己瞎了眼啊!要不是高考,我也许在扫街吧,或者在要饭吧。”

石哥说:“你在下荷塘中学多久啊,当校长当了多少年啊?”

“我在那里十八年,当了十五年校长。”

石哥说:“据我所知,一般来说,中学校长当了三五年就会换地方,在一个地方做长了时间,别人会嫌死你的。”

“我还好呀,好像还没人嫌我呀,wǒ men局长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那里做终身校长。”

福哥说:“那时候,wǒ men下荷塘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中学。”

秋哥伸出大拇指说:“高,高,实在是高!”

他把大家逗笑了。

老墨的一番叙述的确把大家听呆了,老墨的这段历史他们无从知晓,庚哥和老墨是一个村里的人,两人也算是走得亲近,他就不知道老墨这段历史。许多人是只看表象的,许多人也只根据表象来判断这个世界,至于事物的本质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而且像老墨这样的人,从不想炫耀自己,他写过很多文章很多书,都关在他的书斋里,没见过世面,他这些同学更是无从知晓,老墨也不会和他们讲,他们做不了知音,和他们讲无异于对牛弹琴。

老墨也不想脱离世俗社会,像今天这样的聚会,庚哥一约,他还是来了,偶尔一次,何乐而不为呢!

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有一半人已经下桌了,只有秋哥和深哥还在赌酒,喝到了这个份上,醉话就多了起来,老墨和深哥坐在一块儿,他只想走开去,却脱不了身,深哥总是拉扯着他。

总算是把一餐饭吃完了,有八个人分乘两台车去了慧哥的安息地,其中有李金日。兴哥抱了一捆丛泡做引火柴,深哥和福哥坐在家里没去,他们和慧哥似乎没多少交往。

公路直通慧哥的安息地,老墨看到慧哥那排坟墓一起有四个坟包,东边两个是他堂兄堂嫂的,他们都死了,已经安葬了,慧哥的左边有一空墓穴,应该是为李金日做准备的,高高的墓碑石立在那里,上面写着“流芳百年”,口气也不是太大,墓碑上还有一副大众化的对联,上面写着“一世清明英年早逝,半途福寿壮志未酬”。

李金日最早上了墓前坪,她说:“慧哥,你的一群同学今天看你来了,他们怕你在那边没得钱用,给你来烧一点钱,你就慢慢享用吧!另外,你还是要保佑wǒ men活着人,保佑wǒ men的女儿和wǒ men的外孙,也让我多活几年,我帮着你多带几年外孙。”

兴哥把丛泡柴铺在地上,庚哥把纸钱铺在丛泡柴上,秋哥在公路上铺排炮仗炮筒。

庚哥说:“慧哥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丢下wǒ men这群同学和你的家人,一个人去那边享福去了。今天,老墨来了,碰弟也来了,还有凯哥,兴哥,石哥,秋哥,还有我,wǒ men一起来看你,给你烧点纸钱,怕你没钱用作孽,你要保佑wǒ men啊!特别是石哥,他和你是共裤子穿的好朋友,这些天晚上,他老是做梦,梦见和你在一起,你要保佑他啊!你还要保佑李金日啊,他是你的好老婆!”

说完后,就把纸钱点着火了,也把炮仗点燃了。

老墨听到庚哥的话后就想,这人也真是太矛盾了,他过去无数次听凯哥说过李金日的事,说慧哥在世时老是受李金日的欺侮,意思是李金日不是个好老婆,庚哥今天却说李金日是个好老婆。老墨从没见过李金日,但是慧哥死了这么些年了,李金日没改嫁,今日里还来祭奠老公的亡灵,能说她不是个好老婆么?

做完这些事后,大家就回去了。

坐在车上,老墨就想,人啊,太没意思了,来到这世上是偶然,离开这个世界是必然。慧哥死了,党西他们都死了,他们已经去了天堂,wǒ men每个人都奔走在去天堂的路上,只分早到与迟到。老墨想起秀水完小那段读书岁月还记忆犹新,五十年前,他们同在一个教室里跳啊唱啊,老师教学生写大字说,写一横时,起笔和落笔要重,慧哥很搞笑,他写的时候,就在一横的两头各打一个坨,写出来就像扛铃一样。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在争,争财富,争漂亮老婆,争儿女多少,争权力,争地位,争出风头,他们就是没有看透人生啊,或者说就是没读好《增广贤文》,《增广贤文》里说“大厦千间 夜眠七尺 珍馐百味 无非三餐”,你争什么争啊!


老墨  深哥  慧哥  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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