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乐天
我的老家,是群山环抱,开门见山的山区农村。每年农历七月十五至八月十五的前后时段,是农民忙里偷闲,奔走在田间、溪流、山岭“放黄蜂”、“烧黄蜂”的季节。乡亲们靠山吃山,乐此不疲,寻觅山珍,烹饪佳肴,改善生活。
从小就熟悉了家乡天然盛产的几种黄蜂:“牛牯蜂”、“黄腰蜂”、“瓮蜂”、“麻地蜂”。体形最大、最凶猛、最毒的要数牛牯蜂了。牛牯蜂,顾名思义,把它与“牛牯”相提并论,可见来头不小。黄腰蜂体形比牛牯蜂稍小,腰细而黄,若纤纤柳腰之美女,故名。黄腰蜂眼睛大而肚子小,很贪心,有时衔着大大的一团食物,却飞也飞不起来,家乡有句常以黄腰蜂骂那些不自量力之人的话,叫做:“黄腰李俚眼大肚细”。牛牯蜂、黄腰蜂、麻地蜂均以地下洞穴筑巢。瓮蜂,其蜂巢外围形如倒悬的瓮,一般是挂在树枝上或房檐下。其性凶猛,毒。麻地蜂体形较小、攻击性较小、毒性较小,与蜜蜂体形不相上下,全身布满麻点,人被蜇后,亦无大碍。
要吃上美味的黄蜂蜂蛹,先得找到黄蜂的窝。瓮蜂相对较容易被在各处干农活的人撞见,而在山岭洞穴中的黄蜂却不容易被发现的。要找到洞穴中的黄蜂,就得先“放黄蜂”。方法是:先捕捉一些草蜢,用一根细竹枝串起来,扎在一根一两米长的小竹竿或小树枝上,再准备一些约2寸长,半寸宽的白纸条和棕丝,然后到溪边的花草中,或者有种树皮很厚的栗树的地方去,就能发现有喝水的、捕食的、咬树皮筑巢的各种分工不同的黄蜂。发现了黄蜂,就可以把草蜢串伸过去。黄蜂见着草蜢,无论它干着什么活,都会极容易被这美食吸引过来,在它旁若无人吃着美食的时候,就用棕丝一头扎着纸条,另一头打个索,轻轻地从它的屁股上往里套索,待套索移动到黄蜂那细腰处,即把套索拉紧,以不扎痛黄蜂又不让它从屁股脱落为宜。黄蜂饱餐后,就会“打包”带上美食往蜂窝里运送。这个时候,nǐ kàn着这带着白纸条飞翔的黄蜂,就能观察到黄蜂飞往哪个方向,若距离很远、翻山越岭了,就要在一座山的视野开阔的高处,择一棵树,让同伴到树上观察。一次两次是很难成功找到黄蜂窝,好在黄蜂特别能认路,不一会,它还会飞回来吃这美味的草蜢。有些聪明的黄蜂,会把那带着灭顶威胁的白纸条咬断,只剩下一点棕丝回来。如此几个来回,那纸条,就会指引着wǒ men找到藏匿在山林中的黄蜂洞穴。白天,人只能跟进到临黄蜂洞穴不远处的地方观察,不然,就会惊动黄蜂,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远远地观察,若洞口有许多的新鲜泥土,说明这黄蜂家族兴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反之,多会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找好了黄蜂的住所,适合下手的,就等待黑夜降临,邀上三两个人,带上锄头、篾筋(农民把竹篾囊在水中浸泡后晒干,用来照明)等工具,穿戴严实,就去烧黄蜂了。因为晚上全部的黄蜂都归巢了,这时去烧黄蜂、掏它的窝才不至于被未进窝的黄蜂蛰伤。
可是,明知有这样的流程,我却因年少的“英勇”而犯忌,荒唐地在一个正午的时刻,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糗事。
那是一个周末,我与同龄的堂侄在放牛,在一棵栗树下发现有好多黄蜂在咬树皮,wǒ men就相约放黄蜂,没费多大周折,就在不远处的半山腰的杂树丛中找到了黄蜂的洞穴。因为太容易就找到的黄蜂,所以心想一定会被其他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为了不让到手的美食落到他人手中,wǒ men商量后决定马上动手。一个人拿着几支毛竹枝条准备对付从外面觅食回来的黄蜂,一个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泥块封堵洞口,然后迅速搬来干柴堆在洞穴周围烧将起来。这时候,觅食回来的牛牯蜂越来越多,在头顶上盘旋,堂侄一个劲地抽打着一只只疯了似的牛牯蜂,没几下功夫,体力不支,挥舞竹枝抽打的频率跟不上,凶狠的牛牯蜂倏地蛰到了堂侄的背部,只听得连声的“哎哟”“哎哟”,见他手中的竹枝条散落地上。蹲在篝火旁,受着火焰保护的我,意识到牛牯蜂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我一边哭着,一边叫喊着堂侄重新投入战斗。既怕火烧了山要坐牢,又怕被牛牯蜂蜇伤,看着逃远了的堂侄,我也只好边哭边逃。
幸运的是,那堆篝火把周边不大的范围烧完后,就因为干枝少,生杂树多而未蔓延。自那以后,我对烧黄蜂一直心存恐惧。一是怕失火烧山毁林而犯法;二是怕蜂蜇而致伤、致残甚至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