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向上,路的两边照例是溪流、田野,红的野花,绿的山林,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农舍星散地落在坡地间。便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山乡景色,路将到尽头,愈显逼仄,几疑是山登绝顶了,突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青青绿绿的草地平缓地从脚下延绵开去。
这就是象山了。
被称为南方天山的象山,最为壮观的便是连绵不绝的万亩草场。五月的象山,绿草葳蕤,被牛们踩出的瘦瘦的小径竟容不下瘦瘦的我,一些生命力旺盛的青草随意地在我的脚踝处出没。风动,草梢呈波浪状起伏,一波伏下,又一波泛起,恍觉置身于波浪柔和的绿色海洋。有雾涌起,轻轻湔洗着万亩象山的脸庞,象山便又像极了刚出浴的少女,一脸健康的红润,状态羞涩。山顶,一团云絮在向谁招手?轻轻拂动,宛如一位长者轻轻触摸象山绿色的发际,静穆中有一些克制的激情即将爆发。
万亩象山,比塞外草原少了些莽莽苍苍的气派,却多了些钟灵毓秀,在这南方的一隅,温婉地展示千年不老的容颜。
牛们很悠闲,一群黄牛和一群水牛和睦共处,牠们其实是同一群的,不分彼此,不必为三餐争食,不必为名利纷争,象山在提供给它们无尽食粮的同时,还给了它们宽容博大的心境。
且行且走,有一股很湿润的风迎面扑来,然后,就看见了一面镜子一样的湖泊。湖泊里有许多供游人乘坐的花花绿绿的游船,这多少带了些都市气息,感觉是谁把一些现代的器皿拿到了古代去使用,有些别扭。我宁愿这象山湖是一处远古的天然湖泊,那水也是从远古流来,带些宁静出尘的气息。而象山岩就在象山湖的一侧。“岩”,其实是一座寺院,建在一处形若象鼻的所在,那象鼻正探入象山湖中汲水,这一处的山水便有了些人文气息。
顺湖边走,是一条经人工开凿的小径,土呈黄色,很新,散发了泥土的芳香。有几个人在卖一种有4只脚的鱼,也有人说这就是娃娃鱼。鱼很小,大的也就小指般大小,每条1元。那确实是很便宜的,如果这是一种珍稀鱼类。我说:“这鱼小得可怜,鱼们都还没长大哩。”卖鱼的笑笑:“这鱼就这么大,别处没有的。”而那娃娃鱼在矿泉水的瓶子里缩了缩身子,有些不畅的样子。
象山湖下的红豆谷却又被人称为“情人谷”,这已经是万亩草场的边缘了。草场的草和红豆谷的树壁垒分明,他们的关系不像是对垒的两军,而像是象山上恪守礼仪道德的一对男女。他们都是象山的风景。雄性的红豆谷自然不如万亩草场的温婉,峭壁如削,巉岩横生,只要有土质的地方,便又长出许许多多样子古拙的树。因为独处一隅,树们从来就不曾留意过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否名贵,只是默默地长着,护住一方山水。树的身子很矮,几百岁了还只长成数米高,那皮肤却透着苍老。因了清新的空气,或者因了万亩草场柔情款款的陪伴,树虽苍老,却仍是生机勃勃。从源头来的溪水也不甘寂寞,一路欢快地在峭壁间跳跃,线状的水落在黑褐色的山石上,溅起白亮亮的水珠。
从红豆谷往回走,折向“象山岩”,这是几百年前在象山牧牛的放牛娃刘公的坐化处。生前的刘公,虽然只是个放牛娃,却为象山下的村民们做了许多的好事。有一些传说近乎神乎,象山岩的香火便因此旺了起来。在象山岩的对面,有一座小山包,是土堆垒的,叫“刘公堆沙”。在象山岩的另一侧高地上,有许多半人高的石堆,很像是一座石头布成的阵法,叫“刘公垒石”。我试图用手去掰那看来垒得不甚牢固的石头,却掰不动。
刘公,是象山惟一的人文积淀了,也许这是当地的人们不甘于自然景观的埋没而衍生的一段传说。
而象山原本就是充盈灵性的。
在万亩草场的另一边,有一处景观“万军洞”。坐在万军洞前一方突兀的石头上,我寻思着,那一条窄窄的石隙,仅能容一人侧身而入,如何就能容纳千军万马了呢?
万军洞只是象山上一处孤独的石头的隙。
石隙的正面那方孤独的石头,石面粗砺,易于攀爬。端坐在石上,将自己坐成一方石头的样子,恍然间觉得自己就是万军洞前的门将了。山上的风全然不是五月的干燥,有些湿湿的气息凉爽爽地渗入毛孔,衣衫猎猎作响,像极了迎风飞舞的战袍。
岁月更迭,象山毫无感觉,一如既往张开博大的胸怀。一些风声和雨声慢慢地流过去了,那些被牛们走出来的小道便成了一条细细的缰绳,拴在象山的腰带处。
而我同许许多多的游人一样,是沿着那条细细的缰绳走到象山怀里的。
人与自然的交流其实很简单,当wǒ men需要寻找一方净土,释放自己或寻找xīn líng的栖息地时,或许可以到象山一行。在象山的怀里行走,一些思想便如同那连连绵绵的茂盛的草长出来。
而我只是象山的过客,我终究要回到红尘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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