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华丽
此时是公元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六日,与过去了的秋分隔着三天的距离,办公地院子里三棵桂花树与我的相遇已有整整243天。
其实初见它们我并未有什么鲜明的喜悦,只是站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眼里尽是亭亭如盖、繁茂婆娑的绿,心里觉得舒服、熨帖。冯杰说:“一个散文家除了生活里大碗吃面外,看家本领无非两手:宽处有江湖情怀,细处存草木之心。”虽然也算得上是个散文作家,生活里,我除却继承了关中人的父亲喜欢大碗吃面的饮食习惯外,曾有的那点江湖情怀已被岁月消磨的踪迹全无,余下的也就是颗潦草的“春风吹又生”的草木之心了。不过,此心非彼心,因为对于植物我从未认真探究过,生活里很多家常的植物我都叫不出名字,更不敢妄说当植物的知音了。
这两棵桂花树真正引起我的注意则是它们越过走廊,游进我的办公室,嬉戏在我鼻翼、味蕾间一阵儿浓一阵儿淡的桂花香。循着花香我才惊觉两棵原本冠盖绿叶的桂花树已是“红芳金蕊绣重台”了。站在办公室门外的廊台之上,看着碧绿、金蕊深深浅浅镶嵌的两棵桂花树,闻着糯糯的桂花香,潜藏在心底的喜悦就肆意的荡漾开了。
也或许,是为女人,与香总有着天生别样的敏感,且无论是透着泥土味儿的草木花香,或是浓淡相宜的香水,或是天生一身“食欲色”的水果香,或是用心烹调的饭菜香。
城管执法大队的一个年轻小伙,站在桂花树下,仰起头,微张着嘴,鼻翼一张一翕呼吸着桂花的香味,喉结上下起伏,这样似乎还不够,他拉过桂花枝覆盖在脸上,一动不动。这是我站在二楼办公室廊上看到的一幕场景。这样的一个场景,居然让我的心里瞬时滋生满满的感动。这个年轻的城管队员,也许刚从嘈杂的农贸市场里回到办公室;也许刚刚还和街道的商贩因为摊位的摆放有过争执;也许才被一个游街串巷的买菜的农人抱怨过……在嗅着桂花香气的这一刻,工作中所经受的怨恨,自己难以申辩的委屈,被社会很多人的误解甚至是唾骂……在深呼吸桂花香味的这一刻,纷争遁形,尘劳消迹,委屈无踪。
生活波涛汹涌、泥沙俱下,但总有会让人内心满含柔情的时刻,这尘世也总能让人不遗余力的爱着它。
我家的房顶之上也养着一盆桂花,那是我在街头路边买回的。从种下的那天,它就长的瘦弱、歪斜,同摆放在一起的菊花、月季、仙人掌、吊兰等相比,似乎一直活得有气无力。看着它无力为继的样子,我总担心它活不过这个冬季,一年年下来,它守着一盆土居然也活了三年多。今年的秋天我偶然发现在它瘦弱的枝条之上竟然有两三簇桂花兀自开放。
下了班,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来到房顶和这些家常、易活的花儿、绿植待在一起,也喜欢站在房顶上看两三个聚在一起闲聊或是围坐一起打扑克的村人。我的这些左邻右舍的村里人,穿的随意、吃的简单,敞开着自己的门,随意串门;高兴了嘻嘻哈哈大笑,被谁惹着了,伸长脖子、敞开嗓子一阵儿叫骂。过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再见了面几句玩笑话又能见怪不怪。他们没能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如一棵可传递香韵悠长的桂花树,但他们也从来不用“我是谁我为什么活着我应该怎样活着”这神一样的问题羁绊自己,他们活出了草根的顽强和韧性,也活出了屌丝的随性和信仰。
我这个时不时就想着舞文弄墨的人,也总是心有不甘地让自己有一个精致的扮相,也时不时会喷洒一两滴香水在身上。其实自己知道,无论怎样装点自己,我的举手投足间时不时就会暴露出挣扎生活的痕迹。即便如此,也甘愿心在尘世,尚可独自清欢。
院子里的桂花树已只是一树的绿叶。因为办公地的搬迁,过不了多久wǒ men就该彼此作别了。我忽然很想用笔记下它曾传递给我的馥郁暗香,它抵达于我心底的感动。也许还因为它曾花开于我的人生季节里,wǒ men曾在彼此的生命里有所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