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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和他的院子

收录时间:2021/7/8 2:26:18

关键字:瘸子  院子  女人  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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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杨剑波

  我住在观音岩山下时,山下还有片果园,果园里有处院子,院里有张大的乒乓球台。

  那时候,wǒ men常到院里玩球,当wǒ men玩球时,瘸子偶尔就会从外面带个女人进来。

  瘸子到底叫什么,wǒ men其实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喊他瘸子。

  瘸得很厉害那种,走路高高低低,低的时候比高的时候几乎矮了半个身子。他本来也矮,拿门板抻直了也就一米五左右。细小身子细长胳膊腿细长脸。本来年岁就大了,在wǒ men小时候据说就有四十来岁,但看起来却不像呀,倒像个小孩儿。

  当然没女人愿意跟他。那种长长久久的跟。

  至于短短暂暂地跟一下,露水夫妻似的,则多了去。

  wǒ men就经常看到瘸子领着不同的女人打院外面进来。有时候只有一个女人,有时候女人会牵着一个孩子。女人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好看的,难看的。都不同。但总归有相同之处,便是进了来,都会很认真地先打量这个院子。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几圈后,嘴角就笑了,再说话时,语气里就有些甜丝丝。

  这时候,wǒ men就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心想,你乐个屁,这院子又不是瘸子的。当然,wǒ men不会去提醒这些女人的。wǒ men只等有一天女人们自己发现这一点。一般情况下,那样的时刻不会太久。

  我记得最后一个跟着瘸子走进这个院子里的是个胖女人。不美,但也不丑。白,那种惊心动魄的白。大胸大屁股,像海里的浪,前头一个浪,后头跟着一个浪。女人是带着一个小孩进的院子。小孩比wǒ men小,七八岁光景。

  娘儿俩都不是善茬。

  进院子第二天,女人就让瘸子把平日总是敞开的院门锁了。隔着铁门,wǒ men只看到那小孩一个人拿着乒乓球拍玩球。偶尔女人会陪他玩一会儿,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但就是不让wǒ men进去玩。

  wǒ men当然很生气,气得头顶突突冒火,便站在院外扯起喉咙骂。

  瘸子走到门口,很为难似的表情,对wǒ men说:你们几个改天再来耍嘛,要得不?

  又从兜里摸出一把糖,隔着门扔给wǒ men。

  瘸子,你妈那个x,院子又不是你的,格老子不让wǒ men进去。

  wǒ men捡着地上的糖,依然不忘揭他老底。

  瘸子着急,对wǒ men挤眉弄眼,又扔来一把糖。

  你妈——

  wǒ men嘴里塞了糖,再骂已经口齿不清,但依然骂。骂了一会,终于不骂了。

  倒不是因为吃人嘴短,而是骂累了。于是散去。

  瘸子拿这个院子骗了不少眼窝子浅的女人。其实这个院子到wǒ men小时候就已经有些破烂了,虽然四四方方,灰砖黑瓦,大骨架依然有几分气势,但已经是一副衰败气象。

  wǒ men也不知道果园里为什么会建这么一座院子。问父亲,父亲也摇头。反正它就在那里了。院子离村远,平日就瘸子一个人住。瘸子为什么能住在这个院子wǒ men还是不知道。因为瘸子不是本村人,照说,是没有那个资格住的。

  瘸子是哪里人wǒ men更不知道,只听说瘸子有个娘,爹死得早,娘在瘸子很小的时候就改了嫁,当时并没有将瘸子带过去,无疑是把瘸子抛弃了。瘸子怎么长大的,对wǒ men来说,也是个谜,因为没人告诉wǒ men这些。但瘸子长大后倒是经常去看娘,每隔三四个月便去一次,一呆四五天。wǒ men去院子时看到院门上了锁就知道瘸子去看娘了。后来有一年后,瘸子就再没去过。因为娘死了。

  据说瘸子的娘临死前给瘸子留了一笔钱,算是对年轻时候抛弃瘸子的补偿。这笔钱是留给瘸子讨媳妇用的,但瘸子把钱花光了也没讨上一个媳妇。那些女人都像一片彩色的云,从外头飘进来,呆不久,又都飘走了。

  但村里其他男人倒很羡慕瘸子,相互开玩笑时就会说:你牛个屁,你睡过几个女人嘛,瘸子睡过的女人比nǐ kàn到的都多。

  倒有一定道理。女人进院后,瘸子总会过上一段喜气洋洋的日子。

  比如那个胖女人进院后,wǒ men就经常看到瘸子到肉铺去买猪肉。

  肉铺在三岔溪,为什么叫三岔溪呢,是三条路交叉,旁边又有一条河。肉铺就在岔路口,老屠夫盖了个木棚,架了几条竹竿,将猪肉一串串晾出来。

  三岔溪到观音岩有段路,坡坡坎坎,wǒ men都嫌走着费力,瘸子倒走得很乐意,买了肉,也不避讳,用绳子串起来,提了一路再走回来。这时候,他总是走得很慢,慢得好像瘸了两条腿而不是一条腿。好多人都碰见瘸子了,立在路边问:瘸子,你狗日的又去买肉了?瘸子也停下来,立住,扬起手里的肉,不好意思地笑了,似乎又是故意地不好意思。

  还有经常赶场。

  场镇更远,那时候还不通车,光凭两只脚走到镇上去,一走就是两三个小时,平日要不是有事,wǒ men都懒得赶场。但瘸子却经常牵着女人的孩子到镇上去。每次赶完场,那娃儿身上就多了一身衣服,手里还有一件玩具。

  瘸子对这娘母是上了心的,但依然没能留住他们。

  胖女人最终还是发现了院子的秘密。那天,几乎全村人都目睹了胖女人对瘸子的控诉。

  胖女人躺在院子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像一个肉轱辘满院子转。随着转动,她的衣服褪下了,接着裤子也褪下了,还有胸衣。最后,她的全身就只剩下一条裤衩。就像院子里又长出一个太阳,白,白得耀眼。我说的白就是那时候看见的。wǒ men一群半大小子用力睁着眼,都还想看她白得再彻底些,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脚。

  滚出去,狗日的乱看也不怕眼睛长疮。

  大人们吼着,把wǒ men赶了出门。

  wǒ men不想走,心想你们看了怎么没眼睛长疮呢,但屁股被踹得火辣辣疼,只得悻悻地出了门。

  站在院子外,只能听到胖女人继续哭闹,又听到大人们去劝胖女人。

  唯独没有瘸子的声音。

  村民做和事佬,这事自然很快解决了。没人来告诉wǒ men到底怎么解决的,但总能从不同的地方听来一些零碎消息。据说女人向瘸子要了三千块赔偿费,对什么的赔偿呢?这就不好说了。

  胖女人和小孩走了后,wǒ men又可以回到院子玩球了。在wǒ men玩球时,瘸子依然进进出出,就像往常一样,不过,再也没见他领进任何一个女人。

  再过了几年,wǒ men都陆续进初中,要到很远的地方上学,去院子的时候就少了。初中以后是高中,是大学,是整个漫长的人生,院子就离wǒ men越来越远。

  到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有一年春节,我再回去,院子已经不见了,它成了一堆废弃的瓦砾。要不是这堆瓦砾,我都会怀疑这里是否曾经有过一所院子。

  同院子一起消失的还有院外的果园,当年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果园消失得更干净,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山岭。

  消失的当然还有瘸子。我问过很多人,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瘸子  院子  女人  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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