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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异曲滋味长

收录时间:2022/3/28 11:12:07

关键字:老诚  文说  老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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羑河记实之一一三

杯中异曲滋味长

文生

老文在家里围着火炉看书,老诚进来,从大衣兜里掏出花生米、火腿肠和酒。

老文说,那么远,还要绕铁路,你过来就是,拿啥东西?

老诚说,没事儿,同学这么多年了,想聊聊,一边喝酒一边说。

老文说,来就是,没必要带酒吧?

老诚说,很多话,只能一边喝酒一边说,要不啥说酒逢知已千杯少呢。

老文说,该不是鸠山请李玉和喝酒吧?

老诚一愣,一会儿就明白了,哈哈一笑,说,俺找你找对了,这么多年,还记着课本上讲的内容。不过,俺有那么坏吗?再说,俺身上一身鸡屎味,鸠山身上有吗?

老文说,你是脱贫致富的带头人。

老诚说,谈不上,比俺强的人多了。

老文说,可是当年你也是数一数二的。

老诚说,咱们是多年的老校友了,你快上学时才搬过来,没有在一块玩尿泥巴,可也是在石林黑塔村的学校里一块念小学中学的。

老文说,你好象没念过中学吧?

老诚说,俺是社会大学毕业的。

老文说,这方面俺没你念的好。

老诚说,这是一个以什么方向看问题的事。

老文说,好,冲你这一句话,酒喝定了。

老诚说,这就对了。

老文说,但是酒喝归喝,说你还是说你,你的鸡场还是染污环境。

老诚说,俺想通了,响应政府的号召,无害化处理就是。有时看你脸色说好话的,未必对你好;有的和你过不去的,说不定是在帮你。这不是来给你赔罪来么?

老文说,担当不起。

老诚说,咱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老文说,你当了一辈子老板,俺当一辈子打工的。《红灯记》里说了,咱两个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哇?

老诚尴尬的一笑,说,莫开玩笑,现在老板快比打工的多了。

老文说,俺说了过头话。别放在心上,喝。

老诚说,课本上的东西你记着多。

老文说,小时候学的么,很奇怪,那时候老师在上面念,学生在下面写,结果好多同学默写不出来。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反而都想起来了。

老诚问,当时俺写不出,你也是?

老文说,唔。

老诚说,这说明咱们都老了。

老文说,你先看一会手机,俺炒两个菜。

老诚说,不用了,酒够了就行,酒逢知己千杯少,菜有没有无所谓,也是你们文人所说的,要的是意犹不尽,比大吃大喝好。

老文说,俺炒菜用的原料,你家有的是,但你好多年没吃过地道的了。

老诚说,啥东西?

老文捅开火,说,泥炉火正红,能饮一杯无?正好你过来,这是天意。俺去拿几个鸡蛋,这可是在你面前卖弄,你家有的是,不知多少年不希罕了。

老诚说,确实是不希罕,也确实是希罕。

老文问,为啥?

老诚说,不希罕的是鸡蛋,希罕的是笨鸡蛋。

老文说,你也可以养笨鸡下蛋卖呀。

老诚说,成本太高,不适合咱这地方,没地方养,只能在山里养。

老文说,还有呢?

老诚说,市场上真假难辩。

老文说,是的,所以城里人到乡下得从可靠的人家买鸡蛋,不去你们那里。俺家里去城里伺候孩子,也是带家里鸡蛋去的。

老诚说,现在的鸡越来越难养了。

老文说,都不容易。

老诚说,谢谢理解。可是只能继续养。

老文说,你们是一天一个价。

老诚说,可不是。钱低了,没人说俺们的好,价高了,挨骂的是俺们,其实蛋价高也好,低也好,wǒ men都不赚钱。

老文说,俺不信你不赚钱。

老诚说,钱当然是赚的,要不开鸡场干啥?这是这些年来,越来越难养了。

老文说,大家都一样。说到底是经营规模的问题,对于你来说,还有人才的事。

老诚说,你说的对。

老文说,别的养鸡场也办的不错,不跟他们学学?

老诚说,想学,这不没文化,只能照猫画虎,走一步算一步。

老文说,可以雇有文化的人呀,这样还能给某些人以口实,上大学有啥用?还不是在没文化的人手下打工?

老诚说,别笑话俺了。

老文说,这是事实呀。

老诚说,这是极个别的事实。关键还是技术握在自己手里,能亲力亲为,这不人家一上手就自己去干了,这不成了培养人家了么?雇大学生有啥用?还不是培养对手?

老文说,让他只管技术就好了,关键还有资本、销路。

老诚说,这个不用你说。蛋炒的真是香。

老文说,那就多吃点,俺再炒个肉。

老诚说,不用了。真的不用。

老文说,这样不行。你是大老板,啥饭店的饭没吃过?俺要是肉也不炒一个,也说不过去。

老诚说,饭店的饭是好,可以前的味儿吃不到了呀。

老文说,从前是啥情况?

老诚说,吃不饱肚子。

老文说,以前常吃到鸡蛋么?

老诚说,不能,逢年过节才有,还得先下手才中,平时只能干想。

老文说,是啊,那时,鸡蛋是好东西,家里用的盐、上学用的笔和本,都靠鸡蛋换。幸好还让养几个鸡,你该不是为了能吃上鸡蛋而养鸡的吧?俺记着你以前养过兔子。

老诚说,又不想上学,也不想下地,没事干就乱养……

老文说,还有不想下煤窑,是不是?

老诚说,俺家有那么差吗?

老文笑着说,对,俺说错了,你家有背景的呢,再啥也不会让你下煤窑,上班你又不愿意。就这样,要不你也不会把学校盘成鸡场。

老诚说,你们只知道眼红俺养鸡赚了点钱,说俺不好,要是当初俺不下手,那不就成了化学厂,污染可就不是只有鸡粪了。

老文说,对对,当初还有人说,你还断了财路,咱们想就近打工也打不成了。

老诚说,俺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咱村的地,恁啥外村的人包?

老文说,你这还仗义的。

老文炒好肉后,又把馒头切成的馒片放在火炕的火圈上,一边看情况翻馒片,把馍片慢慢烤焦,之后就封火,但不全封,让火微燃,火炕的边沿上有几个盘子,分别放着花生米,切好的香肠,炒好的鸡蛋和肉,以及豆腐干、馒头片,还有两个小酒杯,两双筷子。

老诚倒上酒,说,现在思想保守了呢。来,喝一口。

老文说,好,喝一个,有什么话你说。

老诚说,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喝一口。

老文说,肯定有心事。

老诚说,你也解决不了。

老文说,那你说说。

老诚说,你读书多。

老文说,你经验多。

老诚说,小时候学的是阶级斗争,现在好多人还没忘记。

老文说,是的。

老诚说,好些人说,过去地主的地,是凭自己的劳动,一点点地积累的,革命的人不由分说,把人家的地收了,

老文说,中农的地可以这样说,地、富的地,你能说都是干净的?

老诚说,还说过去一亩地收一百多斤的地租,相当于现在的八九分之一,有多严重?现在流转出去的价比这高的多,好几百斤呢。

老文说,你在养鸡前,咱村里的麦地能浇上水了,能打多少?

老诚说,四五百斤吧。

老文问,那在没有良种、没水浇地、不打农药的情况下,能打多少斤呢?

老诚说,这个,估计也就是二三百斤吧。

老文说,在这里二三百斤里面收一百多斤是个什么概念?

老诚说,明白了。还是咱读书少,给人家忽悠了。

老文说,是没把现实讲清楚。

老诚说,咱们上学那时候讲的很厉害的,可大家不感冒……

老文说,单纯的灌输不中。在绝大多数人只凭种地生活的情况下,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大多数人没地是不正常的。

老诚问,你说这地分了好,还是合了好?

老文说,该合时合,该分时分。

老诚说,不懂。

老文说,这和古人讲的大道理一样,许多人不懂。

老诚说,合作化错了么?

老文说,俺当年还从你手里借过有关合作化的书看呢,你没看过?

老诚说,看是看过,现在都说那时是做错了。

老文说,当时的情况是啥样的?

老诚说,起码好多人家是工具不全吧。

老文说,是啊。八二年村里分地时,俺家还和人家合伙分了头驴呢,你说这样不合作起来中么?

老诚说,可以雇工解决。

老文说,刚刚摆脱雇农的命运,再回去?大多数人受不了。解放后没几年,人们穷的穷,富的富,两极分化。

老诚说,现在也是。

老文说,当时,一个,组织人们合伙种地,一个,土地不能买卖,所以就搞起合作化来。

老诚说,那么当年小说上说的对?

老文说,说到底是如何认识的问题。《创业史》上说是集体劳动、改造山河、种良种,让地多打粮,让人民吃饱饭,这不离谱。可是到后来,成了走两个道路、搞阶级斗争,多养两个鸡也不行,人也高大全起来,这就不对了。合作化后不久,大家手里家伙全了,种地水平也高了,分就成了必然……

老诚问,那地还是公有的么?

老文说,土地还是集体的。是大队生产队种也好,是个人种也好,还是大家流转给一个人也好,没有改变集体性质。

老诚问,俺们这些……

老文说,现在说你们是民营企业。民,人民,民营,民间经营。劳资关系,现在认为可以是包容关系、共同发展关系,不是对立关系。

老诚说,那你说,分了之后,还能合吗?

老文说,能呀,这不好多地方的土地又合到一块经营了,当然和过去是不一样的,在确权、规范的前提下搞……

老诚说,《三国演义》上头一句就,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老文说,现在讲的是,统分结合。

老诚问,对,现在企业的经营就是这样的,在一个大集团里,各小企业在具体经营上基本是独立的。

老文说,是不是想联合,但又拿不定主意?

老诚说,是的。联合起来的好处大家都知道,也是政府提倡的,很多成本可以摊薄……

老文说,人才也不用担心了,给他一个股份不就行了?

老诚说,他要是走了呢?

老文说,留,有事好商量;走,算清账而已。这正常,没啥为难的,也用不得拖着不办乃至成为仇人,成本只能更高。

老诚说,好,俺想通了。

老文问,想通了啥?

老诚说,商量、清帐,好。很多事,该了结就了结。

老文说,喝一口。老文知道老诚在鸡场之外遇到了麻烦。老诚人要强了一辈子,有时蛮霸,没服过谁,但在这件事上,恨、怨、拖、躲的情绪都有,如何处理拿不定主意。该啥处理老文不能说那么具体,他不了解具体的纠纷情况,不想卷进去,事实上也帮不了忙。于是把话转到一些老同学的趣事上来……

……

老诚说,天不早了,俺该回去了。

老文说,天冷,又吹着风,俺送你一程。

老诚说,不用了,也没喝多少。

老文说,送你到铁路那儿吧,俺也走走。

老诚拿着一块馍干嚼着说,中。有时间咱继续喝酒。酒不在多,在喝好。

老文把几块馍干送到老诚手里在说,好。

老文在铁路边,目送老诚回鸡场。一瓶酒大部分是老诚喝的,还好,老诚没喝多,平安地走向鸡场。

老文在回家的路上想,说了半天还是和在南岗上挖砂石有关,实际上喝酒时跟本就没有谈到砂石。当然,老诚喝酒前心里有这个事。不过,有很多事,就是这么绕着圈儿无意中说通了。真个是杯中异曲滋味长。毕竟老诚这么多年,鸡蛋市场起伏不定,什么风雨没经历过?不用他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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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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