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外频出
民国年间的一天,一个戏法班子来到了真言村,他们在麦场上支棚设帐,很快便吸引了许多村民前来观看。
村长见状,便上前询问他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那人自称汤振飞,这个戏法班子是他一手组建的,成员大都是他的亲眷,包括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小黑和小白。几年来,他们走南闯北,由于技艺精湛,每到一地都会受到人们的欢迎。
村长说:“凡是来俺们真言村卖艺的,都必须在干活儿前去村里的真言庙,拜一拜真言真身,不然的话,他可会怪罪的。”
汤振飞一听,心中十分纳罕。他走南闯北多少年,还从未听说过有“真言”这路神仙,便敷衍道:“那好,等一会儿消停下来,我一定去祭拜。”
江湖上的各路门派,都有自己的祖师爷,除了拜自己的祖师爷,拜其他路的神仙,都是对自己祖师的不恭。所以汤振飞并不打算去祭拜“真言”。
演出定在午后开始,真言村村民早早吃了午饭,在场地里等着。随着三通锣鼓敲罢,演员已经登场亮相。可就在这时,突然平地起了一阵狂风,直刮得遮天蔽日。戏法班子刚刚支起来的棚帐摇晃了几下,顷刻间都被掀翻了,戏法班子的人顿时吓得惊恐万状。
汤振飞却并不慌乱,眼看怪风快过去了,他赶紧命人重新支起棚帐。在人们支棚帐的工夫,他悄悄在后台请出了祖师爷的牌位,点上香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词。
汤振飞表面上镇定,可心里也是十分奇怪,出师不利,难道真是因为没有拜那“真言”?
棚帐很快重新支好了,汤振飞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把手一抬,锣鼓家什重又敲打了起来。那些看客也都跟着镇静了下来,演出开始了。
首先上来的是汤振飞的长子小黑,他演的是“仙人叼球”。
只见小黑在地上口朝下放了三个小茶碗,茶碗上面放三个木球,用四条腿的长板凳往木球上一放,只有三条腿在球上,一条腿悬空。小黑站在凳子上,手里托着两碗清水,伸开双手仰面折腰,凭着平衡,长条凳的一条腿翘起,离开了茶碗上的木球,他将那个茶碗上面的木球咬住,慢慢将身子抬起,手里的两碗清水还是满满的。
演出很成功,赢得了满场彩。
接下来上场的是汤振飞的弟弟汤振尧。他是班子里表演戏法儿的顶梁柱,和哥哥汤振飞一样,也是12岁师满,然后出来和汤振飞一起打拼。他首先变了“仙人摘豆”的传统戏法儿,汤振尧手法灵活,因为他的手掌比较宽大,那些蚕豆能隐藏在他的指缝当中,并且别人可以变出四粒,他可以一下子“凭空摘出”七粒,然后他将这些早已经炒熟的蚕豆一把一把地撒向下面的观众。人们你争我抢,好不热闹。
接着,汤振尧开始变“人群钓活鱼”。当汤振尧把长长的钓线甩向人群,收回来的却不是活鱼,而是一只破棉靴。那靴子还真像是一条活鱼,“咬着”鱼钩儿滴溜溜乱转,而那条丢在观众群里的活鲤鱼,却掉在了一个小孩子的怀里,把那孩子的爹娘乐坏了。
台上的汤振尧登时变了脸色,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失手。还好,下面的观众倒是对他的表演很认可,鼓起掌来,他们还以为这是穿插进去的一个笑料。
回到后台的汤振尧磕磕巴巴地对汤振飞说:“大哥,出鬼了。”
汤振飞依然坐着喝茶,平静地说:“我都看到了。”说完,他在节目的间隙,悄悄走到前台,把师父亲面包自交给他的降妖桃木剑挂在了棚顶。
2。施法镇邪
接着上场的是汤振飞的两个儿子,小黑和小白,只见他俩模样酷似,肤色一黑一白,均是英气逼人。
两人手里各自耍着三把飞刀,紧接着六把飞刀又变成了十二把,十二把又增加到二十四把,飞出的高度也在增加,舞弄得看客眼花缭乱。谁知耍了一会儿后,小黑手里的一把飞刀没接住,竟直直地向小白扎了下来!小白急忙一闪身,这才躲了过去,台下观众以为是安排好的桥段,竟叫起好来。
两人平复了下心情,接着表演“神猴接桃”。他们头上戴着皮兜,将一个桃形的木球扔到十几丈高,不用手去接,而是用脑袋上面的皮兜去接。之前正面丢了几次,两人都能接到。可当小白将皮兜转到脑后,准备背身去接时,木球又差点儿落地,好在小黑手疾眼快,将那木球稳稳地接在了皮兜中。
随着表演的高潮迭起,场内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后面又有几人上场,分别表演了三仙归洞、翻钢叠杵、霸王卸甲、大变酒席、八仙转桌、封侯挂印、五子夺魁等戏法儿,但邪门的是,在表演中都是连连出错、破绽百出,甚至还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门子(戏法的机关)。尤其是表演“八仙转桌”的时候,本来是要出现八个人的,谁料这八个人还没上场,棚子里却钻进来了好几只狗,把观众逗得笑岔了气。
这破绽百出的戏法儿,却让真言村的村民大呼过瘾,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汤振飞赶紧出来谢场,双手抱拳说:“希望大家晚上继续光临,将会有更精彩的戏法表演奉献给真言村的观众!”
村民们一听就明白,这个戏法儿班子借着晚上要使腥彩了,那就会更有看头儿了。
变戏法儿的行当,在过去被称作“彩门”。戏法儿实际上都是假的,靠的是机关,人称“彩门子”。彩门子是不能轻易示人的,万一露出破绽,那就等于砸了饭碗。
在这彩门之中,有素彩和腥彩之分。素彩的道具一般都是与人或者动物无关的,凭借的是花样乖巧、手段超绝;腥彩大都是用人或者动物作为道具,比如大变活人、大卸八块、人头蜘蛛、人头讲话、三腿女人、山海精怪、大搬运等等,有时还故意弄出一些血腥的场面来吸引人。向来社会风俗专好谈奇说怪,所以腥彩的戏法儿很受那些喜欢刺激的人们的追捧。
收场之后,汤振尧对汤振飞说:“大哥,出了这么多的怪事,晚上的场子就撤了吧?”
汤振飞锁着眉头说:“这事确实有点奇怪,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大家不要怕,你们赶紧吃饭休息,到时尽管放心演出,我要在后台作法除妖。”
汤振飞知道,大型的魔术,尤其是腥彩,更容易招来邪祟。今天白天的演出出了那么多意外,令他不得不格外谨慎起来。
他让一名杂工买来了一只毛色纯白的公鸡,在后台杀了祭剑,然后焚香祷告,约摸一刻钟过后,那把桃木剑竟自悬浮了起来,带着凌厉的杀气在场地的上空旋绕了一圈,重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作法已毕,他端着一碗鸡血走到前台,按照《黄帝阴符经》上的“镇魔驱邪咒”在地上洒出一个巨型的符咒图案,这是师父教给他以防不测的。随着演出场次的渐多,他因为疏懒,好久没用了。
晚上演出很快开始,全村的村民都赶来了。
几个节目演下来,从“十三太保”、“九龙闹海”到“飞鼠盗粮”,落活干净利落、无一疏漏。汤振飞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他只觉脑后飘来了一股微风,猛回头,恍惚见一个手拿拂尘的道士飘然而至,见他长得形销骨立,不怒自威,汤振飞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再细看时,那道士已不见踪影。
3。因果报应
最后一个节目“大变活人”该轮到他上场了,这是班子里的压轴戏,这个戏的道具是他一对漂亮的儿子小黑和小白。他稳了一下心神,开始做准备,节目开始后,他要把一对儿子装进一个大箱子里,先是“变”没了,然后再“变”回来。其实,这个巨型箱子的下面,有一道暗门,打开暗门可以下到提前挖好的一个暗洞,暗洞直接通往后台。
这时,锣鼓敲了一下,爷儿仨精神抖擞上了台,小黑和小白转动着大箱子,汤振飞命他俩将箱子翻过来,“砰砰”敲击了几下,让观众查看完毕,然后示意两个儿子进了箱子,盖上箱盖,开始转动了起来,估计小黑和小白打开机关,进入了下面的暗洞合上机关的时候,他再次打开箱子,放倒过来,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可是,等他再想把小黑和小白“变”回来的时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箱子里根本没有人,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他以为是两个孩子没能打开机关,强作镇定,赶紧向观众点头收场。
他快速来到后台,还是没有看见两个孩子,去暗洞里寻找,那里也不见两人,问其他人,他们都说没看见。汤振飞慌神了。这时。小解回来的汤振尧说:“我看见小黑和小白两个孩子从后台门口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喊了几声也不理会,我还以为表演结束了,他们内急呢!”
汤振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几乎找遍了真言村,还是不见两个孩子的踪影。
汤振飞无奈之下,半夜叩响了村长家的门。
其实这件事情早已在村长的意料之中。他对汤振飞说:“在很早以前,有一个叫真言的道人在这里修炼。他坐化以后,人们为他修建了庙宇。真言道人灵验异常,凡是不诚实的人,都受到了相应的制裁。来村里做生意逗留下来的人,必要到真言庙拜他的真身。”
汤振飞说:“可是,我没按照村长所说的话去做,也许问题就出在这里。”
连夜,汤振飞和弟弟来到了真言庙,发现两个儿子正倒在真言像下呼呼大睡,怎么也摇不醒,心里顿生蹊跷。那位真言真身塑像,手拿拂尘,形销骨立,不怒自威!
汤振飞一惊之下,竟脸色发白,瘫在了地上。汤振尧见状,赶忙问道:“哥,你怎么了?”
“振尧,十几年前的报应……报应来了……”汤振飞颤声道。
原来,十几年前,汤振飞带着弟弟汤振尧,和刚刚组建起来的班子一路混到了北平的天桥,想在这里争得一常之地。那时他俩刚出江湖,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他们没想到,要在能人云集的天桥呆下去,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他们撂场子的第二天,来了一家叫清河班的,故意和他们唱起了对台戏,致使他们的演出出现了冷场,而且第二天清河班就暗暗遣人来故意捣乱。
汤振飞兄弟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年轻气盛,趁着对方演出之际,冲进去大打出手。争端中,对方的领班和妻子都死了,而小黑和小白就是他们的孩子。
见清河班主死人散,出于良心发现,汤振飞兄弟收养下了小黑和小白,连夜逃离了北平。
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小黑和小白竟在真言庙昏倒,一定是真言道人对他的惩罚。汤振飞看着昏迷的小黑和小白,不禁悔恨交加。
谁知,汤振飞刚说完,真言像突然闪出一阵金光,小黑和小白竟醒了过来!
两个孩子回忆说,他们从暗洞出来以后,就开始迷糊了起来,在梦中,一位道士模样的人引着他们向前走,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汤振飞见小黑和小白醒了,顿时激动地一把将他们抱住,久久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