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丁迎新
再次面对苍山,我听见,那粒伴我出走经年的雪,回家的雪,迫不及待地燃烧,以火的速度展开诉说的篇章。
雪,不再是冷物,不,从来就没寒冷过。冷静的是我,唯有两滴结晶已久的乡愁,折射雪的心情。
雪,我终于带你回来了,不只是你,还有一同出走的我。
那年,一粒雪,以晚年母亲的姿势,紧贴在我的胸部,不离不弃跟随我走南闯北的步伐。
那是我轻易不敢触碰的雪,脆弱之极,柔美之极,沧桑之极,同步每一次心跳的起伏,如边陲的将士坚守边关,将我牢牢守护。随时随地,我能感受到它的温度,故乡的温度,童年的温度,家的温度,母亲的温度,自始至终保持恒定的指数。
那段时光,我把航向交给了双脚。以两只脚的性格,热衷于道路之上的舞蹈,时日渐久,分化成不同的方向。功成和名就,利禄和欲望,繁华和享受,时时纠缠打斗,争论不休。更有司空见惯的挫折、失败、伤痛和焦虑,向脚挑战。这是必然的画面,只要有前行就不可缺少的伴侣。
累了,倦了,乏了,淡了,静了,曾经的不屑一顾重新蠢蠢欲动,一场破天荒的大战开启帷幕。前行还是其它,连脚也陷入重度迷茫。
雪,那粒始终保持沉默的雪,及时扯动记忆的线,像母亲温热的手叫喊丢失的灵魂。于是,苍山,最鲜明的印戳,肉眼看不见的印戳,开始显露身形,牢牢占据梦的地盘。我这才知道,它早已深入骨髓,直达血脉的底层。
隐隐地,我更听见洱海的呼吸,就在苍山的脚边,层层围裹,像环抱恋人的腰,永远不愿松开。这纯洁的呼吸,附着在雪上,和我的心跳亲密相处,把苍山的每个细节,把自己的隐秘心思,一遍又一遍地铺陈。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刻。
不是谁,都能读懂这粒雪,这粒来自苍山的雪啊。
但wǒ men不同。wǒ men有共同的家,在那苍山之巅,洱海之畔,相同的语言、风俗和饮食习惯,相同的花草、树木和水土,还有相同的雪。就在那一瞬间,我做出决定,听从雪的旨意,wǒ men,一起回家。
雪没有融化的打算,如同苍山永远屹立;乡愁不曾停歇步伐,如同故乡永远在生命的起点。
再远的行程,有一粒雪跟随就够了,但必须是苍山的雪,能听见洱海呼吸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