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土坡地几垄,披蓑戴笠谷雨种”,真实描绘了小时候与父母种红薯的情景。春天,万物复苏,草木开始返青。鸟开始脆脆在门前叫了,从一棵树挪到另一棵树,昭示从南方回来了。 每年开春小雨,父母比较忙碌,安排上井然有序。于wǒ men却是很忙,只是叫wǒ men去赏春,稍带帮父母插红薯叶,就诗意了。如果和父母一蹲半天,老老实实做小农民,一招一式插红薯叶,憋坏wǒ men了。一会儿说肚疼,钻进后山林子里听鸟叫,看花开;一会儿嚷说饿了要回家。父母就不同意了,玩会可以,回家坚决不行。说腰疼。母亲站在地里笑弯了腰,小孩哪有腰?就你贫。
喜欢红薯丰收的情景,一麻袋一麻袋沾有清香泥土的红薯,被wǒ men从木架车上扛或抬下来。沉实的红薯,个大的几斤重,小的也有半斤,更小的则被母亲堆放在车上,裸露着裼色小身板,那是年猪的最爱,至少一个冬天不用喂糠了。米面接不上时,薯来凑。家里有口窖,黑咕麻咚,得放绳下去。丰收红薯后,经分拣,一整筐一整筐往里倒,堆满半个窖。来年春,出窖的薯,生吃满嘴生香,比烤煮蒸炸的还好吃,清脆易咬,同一个薯,窖藏后,比刚刨出时,轻多了。红薯当饭吃,叶藤还可做菜。新鲜的红薯藤,摘下,一节节码起来,再一根根剥掉皮,用辣子伴炒,异香扑鼻。父亲面包以前用花生米下酒,薯藤叶出来了,就用新鲜的藤叶当主菜,一根根绿色的火柴棍,酒气和欢笑中,进入一家人的五脏六腑。
红薯在农村不算啥。城里则稀罕啥似的。记得父亲带我到城里走亲戚,就扛了一袋红薯。那时城里人可吃香,打扮时髦,把握着时代前沿信息。父亲常叫wǒ men好好读书,不要长大了像他们一辈子头朝黄土背朝天。城里亲戚开门见是乡下穷亲戚,刚开始的笑顿时凝固在脸上。当父亲把一袋红薯推到前面,主人满脸生辉,来就来,带啥东西呀。说着把wǒ men请进门。改革开放后,城乡生活发生很大变化。依父母言,我成了城里人,一无所有的城里人,什么都得买,一针一线柴米油盐酱。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后,农民成了香饽饽。可惜了我,半路出嫁的城里人,没尝到当工人的半点甜处,反倒成了累赘。在外面打工,我都不敢说是自己是工人阶级,慌称是农民工。工作之余,喜欢独自上街闲走。城里大街小巷摆满各式小摊,小吃杂货衣物,应有尽有。不知从哪飘来阵阵久违的红薯香,吸吸鼻,原来西北角里,刚来卖烤薯的。烤薯人,五十多岁,腰上系着灰色大围布,手里拿着银色镊子,不断翻动烤箱里红薯。香气,翻动之余,随风而去,溢漫大街小巷,刚才还是几个人,临到我时,身后竞排起了长龙。一口咬下去,满嘴生津,吃完,发现味不对。后来方知原来少了家乡味,母亲味。突然一股心酸涌到鼻口,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