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陆利平
鹤岭山下,逶迤群山温柔的臂弯里,凤江河畔,一片肥沃的土地上,那是我的家乡。不管脚步走得多远,不管沧桑的历史怎样侵蚀记忆,只要一想起家乡,我的眼前就充满了诗情画意:山花烂漫,蛙声唱丰,月华如水,夜莺婉转……
但每每最忆的是那参天的古榕,我总认为,那是有灵魂的树。
家乡的古榕不止一棵,现存的有五棵。
位于村东边路旁的这棵古榕树围需10个小学生手拉手才合得拢,这一棵与村小学连在一起,这自然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她的一侧是池塘,而由于这棵树长成奇异的s形,苍虬多筋的树干斜伸向塘中,跃过塘面,继而昂起头来,把浓密的枝叶伸向蓝天。这树干离水面约三米高,于是,wǒ men爬在这树干上,纵身往塘中一跳,便在水中闹了个地覆翻天。这棵古榕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树心由于年久月长,中间蚀空,后又不知什么原因在蚀空处起火,村民用水奋力扑火,怎知明火是扑灭,但稍后蚀空处又四处是火星,这可能是含有成香的缘故,最后往蚀空位置填了足足有两立方米的沙土并用水泥沙盖住,这样才将火彻底扑灭。想不到隔年的时间,在人们不注意时,她竟然痊愈了,且还生出了一条新的大根,现在,这条大根已将伤痕处覆盖了,且伸向土屋深处,使古榕更茂盛了,足见其生命力的顽强。
由这棵古榕往西呈一字形还有两棵,且棵与棵之间的间距只有二百米左右,再向南三百米又有一棵;再向北约四百米又有一棵,这些古榕,茂盛、苍翠、甚至可用恢弘形容也不为过。远看像一把把巨大的绿色遮阳伞,更像一座座的绿色小山似的,有山峰有山坡那不是山么?再加上村里有其他的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龙眼芒果果树,家乡也不大,如此看起来,家乡真正在绿色的笼罩下,氤氲出一种怡然自得心旷神怡的氛围。
古榕是谁种下的,谁都不清楚,但如此的有规律,相信不是“鸟屎榕”所长成的。其实早先的村庄不只这五棵古榕,还有村正中一棵,村西北面一棵,它们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才消失的。村西北的这一棵,由于是最大最茂盛的,在大炼钢铁年代,有部分被砍去当柴烧,到了移山改水的时候,主干枝又被锯去做独轮车的车轮,而彻底毁灭这棵古榕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一次雷击。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大火在燃烧而又不能所为,泪流满脸。
古榕树在wǒ men这里几乎每个村都有,更多时候,wǒ men这里叫她的俗名“成树”。顾名思义,意即代表“成功”,我想,这也应是广大乡村的至淳至朴的感情寄托,乡民的成功是什么,不同的时期各有不同的追求。早先,吃得肚子饱穿得暖和建起大厝这就是成功了,从广义上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出财出丁乡民和睦相处这就是成功。即便在现时的乡村,兴旺发达富贵文明仍是一种成功。
很多乡村是将古榕当作风水树的,在树旁建有小宫小庙,不时可见一些村妇到这宫庙前烧一叠纸钱,点几炷香,她们怀着虔诚的心愿来祈求这榕树之神保佑自己心想事成,香烟缭绕之时,她们认为与这榕树之神相通了,是啊,榕树之神是乡村的保护神。家乡的榕树倒没有建宫庙之类的,这便不是说乡民不爱惜不保护榕树,相反,一棵榕树能长成今天这样子,与乡民的悉心保护是完全分不开的,否则,难以长成如此高大茂盛。别的不说,在盛行城市人到乡下买古树的年代,有很多商人想方设法要来买村中的古榕,不论价钱出多少,乡民就是不卖。也许他们没法去说不卖的大道理,只是很朴实地说,这是先祖留下来的,谁敢去动呀,日久有情,何况这几百年的古树。
是啊,古榕已是家乡象征,深入到每个乡民的心中。
古榕是谁人栽下的,不知道,但至今估摸有四五百年了。村庄的开始,现在能看到的记载最早是明正德年间,距今也有近五百年了。最早的先祖自饶平弦歌都南山派下。听南山长老所说,当时南山先辈有钱,置田置地置到这里,为了方便guǎn lǐ,也见这里山青水秀,于是定居下来,并形成一个围寨。上面所说的北面的一棵古榕就在这个围寨后面,这是一棵树围更宽的古榕。假如古榕有四五百年的话,那么,倒是与来此开基创祖的先民基本相符。
有人将古榕说是“老态龙钟”,但我觉得,老榕树其实不老。最是秋天的时候,你见过枯叶横飞,但你见过满树榕叶枯黄吗?是啊,虽然榕树皮粗糙、拙朴,其貌不扬,但其榕叶浓密,一年四季,绿如含烟,绿意芊芊,即如她的盘根错节,也尽显曲折有致。所以,古人有诗赞道:“巨盖幢幡罩半天,虬须怪貎翠含烟。盘根错节风霜斗,拒曝浓荫我肃然。”这样的古榕,怎不令人肃然起敬。
为了更好地对古榕加以保护,也为了乡民们闲时有一个好去处,家乡人对古榕进行建篱保护,特别是将三棵靠得比较近的古榕周围,拆除废弃猪圈牛栏填埋露天厕池,建凉亭,修曲径小道,种花草装健身器材,周围有长条石椅,还建有小舞台,篮球场,在榕树下用大石块雕刻了“榕趣”两个大字,虽然占地面积只有二十亩,但村民们给她起了个大气的名字叫生态园。引得逢年过节回家乡甚至是邻村的乡民纷纷在此留影,与其是对榕树有一份亲切的感情,毋宁说是对浓浓乡愁的一份牵挂。
古榕,为家乡擎起一片天,一片苍绿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