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春天,wǒ men不哭。
寒冬散去,春暖花开。
“若诗,这片天地是属于你的!”木棉花下,我的纯白的长裙,我的漆黑的长发,在暖融融的春风里飞呀飞。天际传来这样一句摄人心魄的话。我惊讶地抬头,却见大大的蓝色帷幕里尽是火红的木棉花,灰色的枝干上挂着千朵万朵绽放的笑颜。看哪看哪!还有好多好多的小蜜蜂在采蜜呢!
哦!我想我以后一定要死在春天里。
仿佛经过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冬天把一切都卷入寒冷的漩涡,把人的嘴唇冻紫了,手指冻流血了,把整个世界都冻硬了。然后风从wǒ men身体穿过,树不动,人不动,整个世界都不动。于是风无趣地走了。我以为wǒ men就要这样一直下去逼近死亡了。然而未必。春天像一位善良的仙女,纤指一点,半开的花立即害羞地笑了。人们不再流动的血液又继续欢腾了。啊啊,快看,高大的梧桐还嫌不够欢快,正高兴地抖动它满身的叶子。
“亲爱的若诗,此刻你在想什么呢?”友人写信问我。是啊,我究竟在想什么呢?我在想田里的蝌蚪是不是又长出了两条腿呢?我在想稻苗今天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点呢?我在想妈妈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一根而爸爸抽烟的手指是不是更黄了些呢?夏天快到了,我齐腰的长发要不要剪断一些呢?托起腮帮子抬头望着深远的天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几只飞鸟掠过,天空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只剩下我嘟起嘴跟它生闷气。
和煦的阳光下,我伏在碧绿的草地上写字。微风拂起一波又一波跳跃的绿浪。自认为不顽皮的我追起了浪花,整个空旷的草地里只有我的笑声和微风浅笑的声音。跑累了躺在地上看白色的云朵互相嬉戏,看阳光透过指缝发出泛黄的光。如果时间静止在这一刹那,那是多么美丽的童话。
“若诗,你在做什么呀?”又是那个温暖的声音。
“写诗呀。”我呵呵地傻笑。
“你自己不就是诗了吗?怎么还要写诗呢?”她不解地问。
“不是不是,我是诗,你也是诗,他是诗,他们都是诗。”我眨了眨眼睛。
“哦,那你会写我吗?”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我苦恼地说。
“我是春天……”声音渐远,似一首未完成的曲,在天际飘呀飘。
我再次撒下笔,耳朵贴在草地上。哦!天呐!我现在终于相信那些草长莺飞的传说了。听!小草们成长的声音。听!虫儿们的窃窃私语。听!风竟然在轻轻地唱歌。
我依旧穿着白裙子站在木棉花下,只不过这次我的头发被我扎了起来。因为我还在纠结我的头发到底要不要剪去。依旧想那个问题:我究竟在想什么。闭上眼睛苦思冥想,一定要想出个所以然来。然而一阵猝不及防的大雨摔在我的头上,身上。我的眼睛刹那睁开。却见所有血红的木棉花匆匆坠下,看地上,摔落的它们正在呻吟,如同一滩鲜红的血。再看看树枝上,只剩下干枯的枝干。
谁能告诉我只是是怎么回事?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红色的木棉花亮得刺眼。
“若诗”还是那个声音,只不过这次她的声音好虚弱。
我抬眸。白纱罗裙,灵动娉婷,肤如白雪,脸色却像一张白纸,没有血色。
“你是谁?”我蹙眉。“是不是你弄成这样的?”我以为她是妖精。
“我是春天。”依旧是那般悠远的声音。“若诗,你说,你是诗,我也是诗,可是你从来不读我,你只念夏。你不喜欢这个沉闷的春天而苦苦等待着夏天。夏若诗,连你的名字,你也刻意改成这样。你在想,夏天怎么还不来,你在想,为什么你的六月还没来,你在想,为什么你的六月情结还未解开,你在想,为什么人会长大。可是若诗,你是在逃避,不是吗?”她的眼睛泛着光,柔柔地看着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慌忙地摆手然后眼泪悄然落下。“我等了一个冬天,蚊子的信都来了,可是春天却迟迟未到,我已经等她好久好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上次遇见她时是什么时候,久到我的个子都比妈妈高了,可是她还没来,我我……”我已经支唔着无话可说。
“呵呵,若诗,你真的是在逃避呢。可是,我已经无法再陪伴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就要走了。而你喜欢的夏天,就要来了。你要记住,我永远是明媚的,而不是忧伤的。”阳光不再亮了,所有散落的木棉花全聚集在一起,围绕在她身边,一道血红的光向暗日奔去。
“不,不要,我是爱你的。我为你写了好多诗,我爱你,也爱夏天!不要走,不要走啊……”我泣不成声。
眼泪滑向耳际,微微睁开眼,刺眼的日光灯,吱吱呀呀转动的风扇。原来是梦。
哦,物理作业还没做,化学还没预习,英语单词还没背……天快亮了。你要记住,我是明媚的,而不是忧伤的。
又一次站在木棉花下,看那些忙碌的蜜蜂,看花开得姹紫嫣红。时而微风掠过有一两朵花坠下。其实我是很喜欢春天的。我明白很多东西都逃避不了的,比如成长,比如陌生,比如死亡。但不管怎么样,wǒ men都要勇敢去面对,去微笑。正如春天所说:我是明媚的,而不是忧伤的。
眼泪在眼眶里酝酿,再看看天空,一切安好。风淡云轻。
其实我写了好多诗给春天,只不过把它们锁了起来。我读春,也念夏。可是春天都要走了,我只好念夏了。
(责任编辑: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