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事变爆发,日本人打过来了,父辈们抗日投军,年轻的没缠脚的我大姑,为躲避抗战入伍的哥弟给带来的杀身之祸,寻觅宁安祥和。一咬牙,从平阴县南边的小村,一下往北飞了五十多里,飞到贤子峪面前的东蛮子,结婚生子,力图让贤子峪的三泉庵、观音堂、伏魔殿众神灵,施与呵护培育。事实上,当时的东蛮子,三面环山,没有与外界联系的大道交通。尽管如此,村子的北、东、西三山却草木繁茂,林荫蔽日,古树多茂,泉水潺潺。犹如平阴县志记载的“曲涧潺潺,古木蓊蔚”那样,而著称于世。那里环境优雅,空气清新,少有火药味,可谓一级环保水平矣!那里‘椒杨成列,佳水向莹,生香不断,玉树连云,向阳而垂,甘露遥峰,倚空眏日。’有限的山民,却视山之美而茹,摘木之鲜而食。坐石临流,逍遥倘佯。数百年前,元明时期的张宗旭等贤人隐士在此北山半山腰筑“函山书院”,吟诗谈天,修仙养性,乐享宁安。
秋到东蛮子的山岭,四周坡地长满了难露土的地瓜,半人深的谷子,人多高的高梁,地堰田埂长着芝麻、豆棵。交叉有致的羊肠道旁,自生自长的野菊、狗尾草、猪耳菜、蔢菠艼、马齿苋、野韭菜等,它们都争先恐后地放着清香。神采飞扬的大姑,闻着入鼻的清香,听着林中的鸟语,踏着不知被多少代人踏过的磨得平滑的山路,向山上走去,一座挂在半山腰,云雾缭绕的古朴庄重村落便展现大姑的面前。大姑觉得一切都是那样新鲜。观音堂、伏魔殿的香火缭绕,函山书院的朗朗诵咏书声阵阵,多姿的桑树挂满红红的桑葚,诱人流涎。桶粗的皂荚树上,粗长的皂荚,拥挤地挂在树上,在秋风中哗哗作响。大姑高兴地简直跳起来,她要把这一仙境飞快地告诉娘家人,让老人们分享自己的快乐。可何时去呀?兵慌马乱的,她拿不准。
大姑先后生了一女一男,姑父为全家喝上照人的汤,闯南下北,打工挣钱。没几年,在回家途中被歹人所害。闻之噩耗,大姑与我不懂事的表姐表哥,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终于擦干眼泪站起来,一老二小艰难的在战乱贫困生死线上挣扎。
“八.一五”,日本人投降了,和眴的曙光终于在蛮子村山的东方升起,得了几亩山岭薄地的姑家老小,弯腰蹶腚的在自己的土地上挥汗劳作,托福着党的阳光,依托着佛祖的护佑,一家老小却也乐趣融融。一天,雄鸡引颈昂头地叫第二遍时,大姑就穿上干干静静的衣裳,梳洗打扮,然后用兰花包袱包了一大摞头天摊的高粱煎饼,给尚在睡觉的孩子打了招呼,走出家门。
姑,面頬绯红,两眼放光,提着包袱,低飞似地疾走在坑坑洼洼,曲曲弯弯的小径上。山峦、小溪、农田、树株迅速地向她身后移去,村落、塘池放纪录片般地在她他面前演变着。她挥着汗水喘着粗气,不知累地向娘家住的方向奔飞而去。几个时辰便到了娘家。全家一阵寒暄后,姑的嘴巴像打开阀门的水管,话儿不断流地从姑的嘴巴里淌出来。爷爷、奶奶让姑多住几天,姑不肯。她说:家里孩子离不开她,家里不少活等着她。次日,奶奶把棉絮、粗布什么的包了一大包,娘俩挥泪而别,爷爷送出庄外好几里。
新中国进入了天灾人祸的艰难阶段,一波波的山东百姓,在国家政策的感召下,蹦进车厢,长了翅膀样的飞向关东,飞向北大荒,飞进土地约占中国十分之一,人口约占中国的三十分之一的黑龙江。那些日子里,大姑身背包袱,一手拽着表姐,一手拉着表哥,大鸟样的飞向了黑龙江的尚志县的渭河。劈荒田,立锅灶,在陌生之地开始了关外的百姓生活。在回关里探家的日子里,经好心人的说合,表哥带着对象回到了关外尚志县的苇河,一晃就是四十余年。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东蛮子村。村子有了电灯,安了自来水。不少户买了机动车,买了彩电、冰箱、洗衣机。政府资助,带领村民劈山修路整田地,村子家家过上了“富农地主”的物质生活。县城也离开黄泛,东移数华里,并一跃升为鲁地知名的县级城市。闻此讯,表哥表嫂便携女带子,背着大姑的骨尸,又像大姑样的飞去她的相反方向,从冰雪千里的北国飞回了关内东蛮子村。表哥表嫂与其子女隆重地把大姑的尸骨安葬在东山的坡地上。是啊,大姑,您一生颠簸,飞来飞去,该在故土,该在当今政府整容一新的优雅古朴的贤子峪面前,敬瞻古树、古宇,耳闻泉声、鸟语,享宁静,献包容,那是多么美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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