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建萍
汪曾祺先生在《人间草木》里说:“如果你来访,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儿坐一坐。”读这句话时,我坐在小区的凉亭里。抬眸,目光所及,一树两树的山茶花正绽放得轰轰烈烈。密密匝匝,敦厚老绿的叶片,衬托着饱满丰腴的花蕾,实在是灿烂又夺目。
那花色,红的恣意妄为,能将目光一下子绊倒。那些早先盛开的,已经滑落枝头的落花,扎堆地铺了一地。红红的花瓣上,蘸着夜晚落下的雨滴,依然娇嫩,不肯枯萎。看着一地的落花,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龚自珍的诗句:“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细细品味,细细观赏,眼前的落花,又让人忧伤了几分。落花与依枝怒放的花朵相比,有寂寥,有无奈,有安静,有清淡。那即将泯灭的艳丽,又着实有让人心动的安详;枝头依立的花儿,自顾自地怒放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美丽都散发出来,在风的吹拂下,舞蹈着,欢畅着。
想想,人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如眼前的花开花落,有灿烂绽放,耀眼明媚时,也有枯萎凋敝,化作春泥时。无论曾经多么繁盛,当岁月流转,光阴逐渐陈旧,曾经的光环,都会渐渐隐去光芒,从此被时光遗忘。正如古语所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可是,就算被岁月遗忘,wǒ men也当以平和自然的心态接受起落。就像眼前的山茶花,灿烂时,尽情释放自己的美丽,凋敝时,不颓废消极。要懂得,人生有辉煌时,就有悄无声息时,这本是寻常之事,只要将灿烂与凋敝,当成岁月的馈赠,内心就会明媚透亮。
我与眼前的山茶花对坐,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枝干,稳健地扎根泥土,在大地的滋养下,葳蕤的真不像话。我适时想起我的家乡新疆。那是一片荒凉的土地,那里没有种植在大地上的山茶花,只有栽种在室内花盆里的山茶花。
彼时,我也曾在花市里带回一盆开的红艳艳的山茶花,闲暇之余,常常捧书与花坐坐。盆栽的山茶花,没有大地上的山茶花喧闹,绽放的花儿也不多,总是挂一两朵,而后逐渐枯萎。枯萎的花儿也不落,挂在枝头上,让人心生怜惜,花儿那凋敝的样子,存着几分委屈似的,又让人心疼。
后来,养了一年多的山茶花,索性不再开花,还逐渐有萎谢的意象,我从网上购买了营养液,勤施肥,勤浇水,山茶花却越来越不好。邻居一位爱花的老者说,山茶花喜欢温暖,散发着阳光的地方,你要经常把山茶花搬出来晾晒,就像晾晒自己的内心。我听了老者的话,将快要枯萎的山茶花,隔三差五搬到阳光下,山茶花果然复活了,花苞饱满,叶片葳蕤。我欣喜之余细品老者的话,内心一惊,原来老者话内另含余音。
人的内心,在流年侵袭下,从一纸空白,逐渐被画入许多欲念,内心慢慢阴暗起来,阳光无法照耀,内心就会越来越狭隘,人也活的越来越疲惫,就如室内晒不到阳光的山茶花,渐渐萎谢。如果常常整理、清空内心杂物,任阳光照射,就会像复活的山茶花,次第怒放,生活会更明媚,人与人之间,也会更简单灿烂。
与花对坐,看花开花落。无论被大地滋养的花儿,还是室内花盆里的花儿,灿烂与萎谢,都是一本人生的哲学书,教会我笑对生话磨砺,岁月就会安稳静好。
作者简介:
甄建萍,笔名,甄小竹,竹儿,新疆人,现居深圳。作品散见《精短小说》《浙江小小说》《天津工人报》《民主协商报》《中国劳动保障报》《南充文学》《长江诗歌》《清远日报》《东海日报》等报刊。短篇小说《向日葵盛开了》,获《双月湖》季刊征文三等奖。曾任江山文学网短篇小说组编辑,江山文学网电子期刊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