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富
小时候家里特别穷,读书时常常连书学费都交不上。
1978年,我在家乡小学毕业时,只有十二岁,那时小学是五年制。眼看暑假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再过一个月就要去离家十多里的区政府所在地的中学报名了,但我知道家里给wǒ men兄弟姊妹准备的书学费八字还没一撇,便焦急地问父亲面包:“爸,我今天拿到入学通知书了,马上要到区上去读初中了,书学费该准备好了吧?”“要几块钱?”父亲问我。“二块三的学费,一块染的书费,总共四块钱呢。”我回答。“怎么书学费要这么多钱,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呀?再说,你二弟也要读三年级大妹也该发蒙报名读一年级了,家里七拼八凑总共才有两块钱呢!”父亲一脸愁容地说。
父亲的话也让我心里难受,家里才两块钱,我真的急死了,没有钱就报不了名,弟弟和妹妹也要读书,这可怎么办?那时,我的学习成绩挺好,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老师们都说我是块读书的料。家里兄弟姐妹多,全家七口人全凭父母在队里挣工分,尽管父母勤扒苦做,家里每年还是超支,哪来的余钱呢?为了家里多拿工分,我8岁就开始放牛了,放一头牛队里每天只有3个工分,也解决不了家里贫穷的根本问题。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缓缓地说,‘’这样吧,你二姨爹悄悄帮人收购刺黄莲(三颗针),你能不能趁还没上学每天去挖一点请他帮卖,一斤生的能卖二角多钱。这样就能解决书学费问题了,这一个月你就不要每天去放牛了。放牛割草的事,就交给你二弟和大妹吧!对了,这件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真的吗?”我一脸的兴奋,“现在我就上山去挖,卖了它就可交书学费了。”
“唉!我知道你还小,身体又不大好,人又瘦弱,挖药材是一份很重的活路。爸爸也是没办法,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你是老大,就多吃些苦,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将来你大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送你读书的。至于你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能不能读书那还真的说不定呢!”听得出来,父亲说这话时,内心也是很痛苦的。
“爸,我会好好读书的,也会多多挖刺黄莲。等我请二姨爹帮卖刺黄莲有了钱,也要给弟弟妹妹交书学费,弟弟妹妹也应该读书。”
那年八月,我独自一人背着背兜,拿着锄头镰刀上龙潭坡、长腰坡、大箐坡、罗家坡找刺黄莲,冒着酷暑到处去山上挖刺黄莲。
其实山上刺黄莲并不多。
那时农村每家每户都爱上山砍柴烧火做饭,山上的柴几乎都被砍光了,生产队还要组织社员上山铲灰烧土皮灰作肥料,山上全是光秃秃的。好在刺黄莲要的是长在地下根茎,我只要看到它冒出的叶子和剩下的树桩就认得。它喜欢生长在山上泥石杂混的地方,绿绿的叶子间长着三颗一簇三颗一簇的尖尖的刺,根却扎得很深,老百姓都管它叫黄龙钻土。要挖起来有些费劲,先得砍掉扎人的刺和叶子,然后才挥锄小心翼翼开挖,一锄下去碰得石头震得双手虎口生疼,咬咬牙向手心里吐口水,又慢慢地一锄一锄刨下去……尽管我双手掌打了好多血泡,疼得要命,但再苦再累我也得坚持了下去啊,除此之外实在是别无他法。我每天运气好的话能挖到五六斤刺黄莲,硬是花了近一个月的工夫,挖了一百多斤刺黄莲悄悄背去请二姨爹帮卖。每次去二姨爹家,他都留下吃饭,并记下每次的斤数,再三叮嘱我别走漏风声,惹来麻烦。月底去二姨爹家,他说老板运走了药材,总共付给我二十多块钱,另外还多给我两块零用钱。
这下可好了!不但我和弟弟妹妹的书学费有保障了,我还用多余的钱除了给父亲买了一盒香烟,给母亲买了针筒和顶针、棉线,剩余的交给妈妈给家里买盐巴打煤油。
冰心曾说过:“童年啊,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星转斗移,四十年过去了,那段挖刺黄莲的日子却深深烙印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定格成我心里最美好的回忆。
作者简介:
周德富,毕节市作协会员,在全国期刊报纸发表各类文章数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