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锋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老家度过的。每天放学搁下书包,趁太阳还没落,我就要和父亲面包给驴子铡麦草做饲料。父亲掬起一捧麦秸秆,用膝盖压着,慢慢擩进铡刀里,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压下去,不多时已是满头大汗。铡完麦草,我又得拉着驴子去河边饮水,远远的打麦场传来一阵欢快的歌声“小鸡毛,真美丽,做个毽子大家踢,你踢八十五,我踢一百一……”循声望去,只见小伙伴们在场上踢鸡毛毽子,一簇五彩的鸡毛在空中飞来飞去。
我一边牵着驴子,一边扭头看,心里羡慕不已。驴子打喷嚏的声响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几个人呼啦啦围过来,要我跟他们一块踢毽子。我嗫嚅着:“我要饮驴子去呢!”“玩一会了再去嘛!”我涨红了脸:“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天黑了我爸不让点煤油灯,要留着煤油夜里给驴子添料!”梅梅着急了:“等会去我家,我给你倒油!”
我拗不过梅梅,加入了伙伴们的游戏。wǒ men在地上画一条粗线,两人一组,踢到对方场地,没有接住落地了或踢不过线,就算输了。手心手背过后,我跟梅梅一组,胖子跟军一组。鸡毛毽子犹如一只顽皮的小松鼠,一会儿落在军的脚尖上,军轻轻挑过界,一会儿又跳到梅梅的膝盖上,等毽子再飞回去,胖子挺胸卸了一下力,绑紧脚弓,使劲一踢,毽子高高飞往空中,我仰头望着,鸡毛毽子在五彩的晚霞里,愈加璀璨艳丽,刹那间鸡毛毽子仿佛融入了五彩斑斓的晚霞中。正当我愣神间,鸡毛毽子已被军的脚跟轻轻一磕,直向wǒ men俩的空档飞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梅梅飞快地赶过去,伸左脚轻轻一垫,右脚快速地挑了过去,我感激地望着梅梅“好险哪!”梅梅调皮地冲我挤了挤眼,又很快投入到游戏中去。
夜幕慢慢落下来,光线有点暗了。这时鸡毛毽子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飞过来,快落地了我才反应过来,忙飞奔过去救险,可还是慢了半拍,脚下一个趔趄踩在鸡毛毽子上。“呀……”梅梅惊叫一声,心疼地捡起毽子,两根最漂亮的长羽毛被我踩断了,我赶快跟梅梅道歉,梅梅眼泪花花地转身回家了,我也郁闷地解了拴在树上的缰绳,牵着驴子往河边走去。
等我回到家,梅梅已经端着煤油灯在家里等着。我在写作业,梅梅就问母亲要了针线,凑近煤油灯认真地缝她的鸡毛毽子,可是少了两根最长最漂亮的羽毛,怎么缝制都不好看,梅梅长长地叹着气。我握着钢笔自言自语:“真好看!”梅梅抬起头发觉我正盯着她看,脸颊霎时飞起了红晕,娇嗔地喊母亲:“姨,nǐ kàn峰子!”我嘻嘻地笑着:“我说的是鸡毛毽子,真好看!”梅梅立即杏眼圆睁,伸手要打我,我马上跑开了,偌大的庭院一片嬉闹声。
周末姐姐终于放假回来,我央求姐姐做一个鸡毛毽子,姐姐在写作业:“男孩子,要什么鸡毛毽子!”母亲这时插话:“给梅梅做的,梅梅的鸡毛毽子被他踩坏了!”听了母亲的话,姐姐一直斜着眼睛瞅我,我慌忙低下头,脸倏忽地红到耳根。猛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咯咯咯”的鸡叫,还有鸡扑棱棱拼命往院墙上飞的声响,我赶快跑出去,姐姐正在院墙下拿着竹竿戳那只飞到院墙上的大公鸡,姐姐冲我吼:“赶紧到院墙外面,我这边撵,飞下去你就逮住它。”可撵来撵去,公鸡居然飞到了房檐上去了。后来等晚上鸡上架了,在母亲的帮助下从鸡窝里抓住了大公鸡,拔了尾部几根又长又鲜艳的羽毛。
天亮后,姐姐翻箱倒柜找出两枚铜线,又找了一截塑料管子,用剪刀剪了一块旧布料,随后把塑料管子一端剪成十字型开口,穿过铜钱中间的方孔,用布料把铜钱和十字形的一端缝制起来,将好看的长羽毛插在管子里,再用细线扎紧管口的布料,只一会儿,漂亮的鸡毛毽子就做好了。
我捧着鸡毛毽子一蹦一跳出了门,梅梅家离得不远,我扒开门缝喊梅梅,梅梅白净的脸贴着窗玻璃往外望,不一会儿梅梅就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圆读书月饼,梅梅的父亲在煤矿上班,煤矿经常发些稀奇的东西,梅梅递给我月饼,我却没有接,反而要梅梅闭上眼睛,等梅梅睁开眼睛,看到漂亮的鸡毛毽子,激动地跳了起来。
我嚼着美味的月饼,饶有兴致地看着梅梅踢毽子,一会儿用脚尖挑,一会儿用脚内侧端,一会儿又用膝盖轻轻接住,鸡毛毽子宛若轻盈的蝴蝶在空中上下翻飞。我痴呆呆地望着,倏忽间梅梅也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我的眼前翩翩起舞……
流年似水,岁月更迭,转眼间过去了很多年。梅梅初中毕业后,跟她父亲去了煤矿,据说后来也在煤矿成了家,我也考学远离了家乡。不知什么时候,我居住小区的小广场上,踢毽子锻炼的老年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经意的黄昏,望着那彩色的鸡毛毽子,恍惚间,我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光,回到了鸡毛毽子飞来飞去的打卖场,顿时有了一种暖暖地、心潮彭拜的感觉。
作者简介:
魏青锋,陕西省安康市作协会员汉滨区作协会员。曾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星星诗刊》《微型小说选刊》《中国建设报》《中国审计报》《中国应急guǎn lǐ报》《陕西日报》《天津日报》《河南日报》《羊城晚报》等发表文章2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