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维维
一到春天,就会响起子规的鸣叫声。为了叫春,叫春,它们日夜啼叫,不知疲倦。
我犹喜黎明前的清晨,站在窗下,听子规梦幻般的叫声穿山越林而来,落在窗前。子规的叫声像是被水洗过,清脆婉转,清亮清澈,多情旖旎,洪亮高远,声声滴露。
子规又叫杜鹃、杜宇、催归,是杜鹃科杜鹃属的一种鸟类。杜鹃鸟大约有十多个品种,大杜鹃、四声杜鹃、中杜鹃、小杜鹃、鹰娟、红翅凤头鹃以及噪鹃等等。
其中,大杜鹃在民间又有郭公、布谷、鳲鸠等别称。由于它们每年从非洲飞到我国时,正赶上春耕播种的季节,再加上它两个音节叫起来像是“布谷,布谷”在催人耕种,所以叫它布谷鸟。诗有云:“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荷锄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化犊时。”
红翅凤头鹃在华南地区比较活跃。深圳的笔架山、梧桐山、马峦山都能见到它的踪迹。三八节那天,带母亲在海上田园看樱花,当母亲站在樱花下每照完一张美照时,就有“好啊,好啊”的鸟叫声传来,喜得母亲在好啊声中乐此不疲。直问这是什么鸟?这么通人气?人群中答曰:“杜鹃”。想来深圳的杜鹃与别处的不同,也学会了创新乐观向上的精髓,在“好啊,好啊”声中,通往“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子规声声,从高处的树上破空而来,这如烟似雾的细雨,罩着泛着新绿的原野,刚插过秧苗的稻田里,水色映照着天光,就像是子规的鸣叫唤来似的。但想暏其姿却是难的。那天,我和母亲找了十几棵树,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其实无论是大杜鹃还是四声杜鹃,性皆孤独,喜独行,行踪隐蔽。有趣的是,不同的季节、不同的人,会从它们的叫声中,听出不同的意思。
有越叫越响的三音节“贵贵阳,李贵阳”。有抑扬顿挫的四音节如农人听到的是“布谷布谷,割麦割谷。”单身人听到的是“光棍好苦。”羁旅中的游子听到的是“不如归去。”喜酒的人听到的是“不如买酒。”还有的听起来就像是敲击竹筒,节奏平稳,没有变化。最多最复杂的是八音节,前四个音节拖得较长,后四个音节加快且降调,很是有趣。
明明在子规声声中,多的是变化和韵律,多的是活泼和明媚,偏偏伤春多情的诗人,听到的却是对流年逝去的愁绪与伤感。如“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子规啼,不如归,倒是春归人未归”“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的万般无奈与伤感。
我喜欢清少纳言《枕草子》里的子规。清少纳言说,树木的叶子还不十分繁茂,嫩叶青葱,也没有烟霞遮断澄澈的天空。五月梅雨的短夜里,子规忽然的醒了。它仿佛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到了,叫声便流畅起来。
“那样的等待着,在深夜叫了起来,很是巧妙,并且妩媚,听着的时候,更是精神恍惚,不晓得怎么样好。”在她的眼里,子规的啼声全无凄厉之感,是日常琐事,是一方纤细唯美的世界,是“到了稍微阴沉的薄暮,或是夜里,听那子规细微的鸣声,远远的听着,有时似乎听错似的,几乎像没有,很有意思……凡是夜里叫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是好的。”
清少纳言的子规声是染上雨,笼着雾的青山叠翠;是轻烟如雾的明丽与清新;是巧妙的、妩媚的,是有意思的。
喜欢清少纳言,也许是喜欢她对生活的这种热情吧。用她的话说就是:“四季的时节里,有什么有情味的,和有意思的事,听了记在心里,无论是草木虫鸟,也觉得一点都不能看轻的。”
在不能看轻的子规声中,在“杂英满芳甸,喧鸟覆春洲”“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的声声鸟鸣中,一听到它们就像春天一样闪动扑腾腾地向wǒ men飞来,用自然的、妩媚的、纤细的美好,来治愈生活中的忧思,便没有什么忧思了,不是很好吗?欣赏啊,慢慢听……
作者简介:
逄维维,女,黑龙江人,现在深圳工作,系深圳市作协会员,喜欢在文字中寻找安静和温暖,喜欢在文字中邂逅xīn líng的舒展和真实。在《南方都市报》《农民日报》《西安日报》《松江报》《成都高新报》《海南农垦报》《乌海日报》《星沙时报》《劳动午报》《平顶山晚报》《金华日报》《江淮时报》《大江晚报》《南方工报》《中老年时报》等全国报纸副刊发表文章上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