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平
每一个离乡的游子,都会有自己日思夜想的故乡。我的记忆中经常出现这样一幅画面:群山环抱的小山村里,山丘梯田叠叠层层,土砖瓦房高低错落,一个少年双手托腮趴在自家院墙上,静静地凝望着对面山上袅袅升起的股股炊烟,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少年的脸庞,显露出红彤彤的异样神采,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充满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冀。
画面中的少年,就是我曾经向往诗和远方的样子。多少年过去,记忆中的小山村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那幅望着炊烟向往诗和远方的画面,渐渐地成了如今回望的诗和远方。
我出生的村庄四面环山,一条由山泉汇成的小河低吟浅唱穿村而过,村民沿着小河两岸傍山而居,他们满怀对土地的无限深情和对生活的无比热爱,世世代代在这里辛勤劳作,繁衍生息。
农村家家户户的厨房都砌有烧火做饭的灶台,灶台四四方方,宽约一米五,高约八十公分,中间放一个大铁锅,四个角放四个小铁锅,大铁锅用来煮米、蒸饭、炒菜,小铁锅用来烧水、煮猪食。
每天生火做饭,需要燃烧大量的柴火,农闲的时候,村民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上山打柴,小孩子也不例外。我经常背着一个竹编筐,带一把柴刀,爬到高高的松树上砍那些干枯的树枝。
小时候身子灵活、轻盈,再高的树也爬得上去。找到有枯枝的大树后,我就把扁筐往地上一放,将柴刀插在后腰带里,双手抱紧大树,双腿夹住树干,手和腿交替用力往上攀爬。成才的松树有二三十米高,七八米高的地方才有枝杈,有一次我爬一棵比较高的松树,爬到半途脱力了,勉强爬到有枝杈的地方,坐在上面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么大的松树,其树枝能有胳膊粗细,伸展出去长达数丈,只需砍几枝,截成小段之后就可以装满一筐。砍完柴后,我经常爬到山顶,去看那绵延不绝、层峦叠嶂的群山,我常想,群山之外是什么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
生活在梦想期冀中持续着日出日落、四季轮回,日子在炊烟袅袅中重复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每天清晨,随着雄鸡高声的啼叫,母亲摸着黑起了床,“咯吱”一声打开了屋门,进入厨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烧火、煮米、蒸饭、炒菜,母亲用最普通的原料制作出食物,养育着我的童年,让我不断成长。
伴随着蛙鼓虫吟、鸡鸣狗吠,炊烟每天都在山村袅袅升起,那炊烟或浓或淡、或粗或细,或笔直地伸向天空,或在轻风的吹拂中弯成一根长长的飘带。清早的炊烟带着露水的湿润,带着大山没有睡醒的朦胧。中午的炊烟迎着太阳的炙烤,像一股烽烟传递着回家吃饭的信号。傍晚的炊烟是诗意的代名词,老牛回棚,鸡鸭入窝,放学的儿童斜挎书包在山坳中跳跃,扛着锄头、挑着扁担的农人紧着步子往家赶路,村庄在嘈杂中透着静谧,忙碌中写满安详。
长大后我到了很远的北方城市工作,眨眼间已过了二十多年。如今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是烟熏火燎的农村生活,再也不是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然而那历经岁月的烟火味道,却从未从记忆中消散远去。
山村已成遥远的过往,但炊烟却是记得住的乡愁。透过今天富足的生活和多彩的社会,历经岁月洗礼的灵魂依然紧紧地系着那缕炊烟,让我时刻惦念着、感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