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发问,然而,又有几人得到答案。
我对明月的惦念是从孩提时代开始的,那个年代,文化生活十分贫乏,所以,逢年过节变成了我幼小xīn líng的一个期盼。
农村过节,最隆重莫过于春节、中秋和端午,在这三个传统节日中,尤以正月的元宵节和八月的中秋节月光最圆润、最明亮。这让我自小产生了许多梦想,比如说,嫦娥、吴刚什么时候能降临人间?玉兔、桂树果真像传说中那么美?月宫究竟是什么样子等等。儿时的记忆是幼稚的,但始终是甜美的,即便现在成年了,但也丝毫不会改变昔时的幻想。
真正令我对明月的关注则是从小时候过中秋节开始的。古人说:君子谋道,小人谋食。wǒ men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就是平凡人,但wǒ men也常常为衣食而喜而忧。在那史无前例的文革时代,人们热衷于造反、革命,其结果,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随处可见,唯有过节,家家户户才从平日里节省下来的储备中破费一次,这是孩子们最快慰的事。wǒ men家也不例外,每到中秋,母亲总要买点核桃、芝麻、青红丝和白糖,然后要花上一整天时间给wǒ men做月饼。父亲则很自觉地出门给wǒ men采购能见到的水果。待到晚上月圆升起时,wǒ men全家人聚集在自家后院的葡萄树下,大家围着一张大方桌就座,然后由父母分别说些家常话,接着就给每人分尝食品。虽然,桌上的东西是非常有限的,但大家依然感到十分满足。说心里话,分给我的那份食品,我从来都没敢一个人独自享受过,因为我心里明白,父母把自己博大的爱寄托于月饼和水果分食给儿女,唯独没给自己备留。在那个年代,一家人有个平安团圆就已经知足了,那还有赏月的雅兴,倒是我自己,每当此时手捧月饼,眼含热泪遥望明月,心里无限惆怅。
再次对月的感悟是在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山村,那是我弃笔从戎后的第一个中秋,时年十八,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晚上站岗,哨位在半山腰,我眼瞅着从远处徐徐升起的一轮明月,吐着一缕清辉,几丝淡得犹如薄纱的云锦,轻轻飘了过去,更显澄明如玉,天空洁净。流溢光波的池塘里不时传来声声蛙鸣,柳丝的柔条留恋着水中的云影和月光,微风过处,把那一轮明月搅得如碎玉般摇曳,倒是不知疲倦的星星喜欢热闹,抖落一塘调皮的眼睛。月光下,是漫漫延伸的山路,就像一条回旋的巨大银蛇,一直消失在白杨林的沙沙声中,整座山峦都静静地卧在这月色中。而弥漫在月色中的乡村,依稀可见,安静如眠,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夜色掩映下的潺潺流水,可以听到微风拂过的树叶飘落,可以听到小鸟的切切细语,这种宁静、安详瞬间引发了我的思乡情怀,我喃喃自语:亲人啊,你们可好。霎时,一股无名的泪花夺眶而出,虽然不知缘由,可心里明白,这是想家了。从那时开始,我真正领悟了古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含义。
光阴荏苒,时序变迁。当岁月把树苗浇铸成材时,我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古城。作为一个社会人,可能被环境改变;作为一个职业人,也可能会影响环境。作为一个本分、敬业的人来说,工作也许是一种乐趣,可是,当自己心绪不佳时,蕴藏在心中的那点迷茫也时常令人忧虑、彷徨。所以,对月吟诗、借酒消愁也就习以为常。
这又是一个中秋的夜晚,编辑好次日出刊的文稿,时钟正好清脆地敲了十下。我出门漫步于古城的中心广场,找到一家烤肉店在门前落座。端着刚斟满的啤酒,聆听着卖唱艺人那悠扬的笛声,仰望着浩瀚的夜空,才发现城市的月亮是那样孤独,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才挣脱出拥挤不堪的楼群,如同一个被冷落了的雪饼可怜巴巴地挂在蓝天,那惨白色的乳光被城市交相辉映的霓虹灯衬托得黯然失色。被名利所累的人们还在这五颜六色的流光异彩中马不停蹄地奔走,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一次发财的机会。世俗的纷争已经使他们筋疲力尽,谁还有赏月的兴趣。每当此时,我就会想到自己,不正像城市那轮月亮吗?
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人人都爱自己故乡的月亮。但是,如果只有孤零零一个月亮,未免显得有点孤单。而我有三个故乡四个月亮,第一个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个月亮叫情思,使我懂得了珍爱亲情、友情和爱情;第二个故乡是我成长的地方,那个月亮叫乡愁,让我不能忘记养育自己的一方水土;第三故乡是我谋生的地方,这里的月亮叫思索,引发了我无数感慨,也激发了我对社会的认知和奋发向上的念想。我的第四个月亮在天上,她清澈如镜,能照出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也能指引我看清坎坷、坦荡和方向。我由衷地感谢上苍,感谢他给人类留下了一轮永不消失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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