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2018年的第一场雪
作者:傅玉善
在天高气清的深秋里,我喜欢端坐在远远的野地里,期待一场浩浩荡荡的雪。那种渴望是问不清来由的,是在基因里一直储存着的。渴望芦花早白,渴望大雁南飞,渴望叶落乌啼霜满天,渴望倾听冬的絮语,渴望与雪的促膝交谈......然而地处江南如今的大冶,雪花哪天落下毫无前兆。因为大冶的雪根本不走霜的套路,霜降不见霜,小雪大雪难见雪。前些天大雪节气已至,还是没有走出不冷不热的秋,可是一觉醒来,发现世界被虚虚实实的雪深深掩埋。以致人们再也看不清世界昨天的虚伪与未来的真实,都沉浸在晶莹剔透的童话宫殿里。这是近年来最早的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一场雪,这是2018年上苍初嫁大冶的白雪公主,嫁在龙角山这个偏僻、潦倒的很大很大的家庭里。
在龙角山的傅家沟,昨夜你还是无理取闹的雨,在窗外嬉皮笑脸惊扰了我的好梦,陪着你一夜辗转;今晚上就成了沉默寡语的雪,温文尔雅含情脉脉地爬上了窗棂,那么安静神秘,带来了上天无数的期许。从雨到雪,何止经历千山万水呀,这天上人间的游戏,是水虚伪的运着,还是云狡诈的挥霍?如痴如醉,如梦如幻,是谁演绎着这伟大的魔术?
雪,你来得可不一般,有多少生命为迎接你的来到作出了甘心情愿的牺牲,那些枯萎的生命太瞧得起你了。当你天崩地裂地来到大地,所有的生命成为了你忽悠的对象,紧紧跟随你一起亡命天涯。那些生命是被雪柔软如花的外表魅惑了?还是被冰坚硬强悍的内心征服了?雪与冰,都是随波逐流的水做的,他们生存的方式一样,他们灵魂的内核却是天壤之别。有人痴迷雪的浪漫,有人诚服冰的洁清,有人对你恨之入骨,有人爱你死去活来......
大冶的雪的源头在大箕铺的龙角山,下雪从这里开始,也是在这里结束,恰似海汛潮起如此潮落如此。凛冬的大冶城只需下一场朦胧的雨,龙角山就会挥洒一场傲娇的雪。冬日里,冶城无雪,wǒ men透过雨的间隙,总会在龙角山找到雪的踪迹。这样过不了好久,雪就会一天天从龙角山之巅,慢慢向着山脚下铺开,悄悄地一直铺到高楼林立的大冶城。年复一年,复制了多少遍,千万亿遍?可能上帝也无法计其数。那雪看似老套,可年年花样百出,越过万物冬眠的懒惰,挑战勇闯天涯者的底气,那撼天动地的整个过程动人心魄,让等不及耗不起的人们回味无穷。
可是这场雪在大冶城下得半死不活。12月8日零零散散撒了几片碎雪,让朋友圈乱了一阵,你发语音告知朋友,他发文字告知家人,种种矫情都是争先恐后,可是还没有等人们回过神来,骄傲的雪就变成卑微的雨了。失落的人们开始咒骂吃干饭的气象台在撒谎,期待的中雪大雪终成了泡影,走在路上的行人一个个失魂落魄,乘坐公汽的人们在失意里牢骚满天......人们在朋友圈里,只能用往年雪景里的旧照片互相回味,或者拿这天去过龙角山傅家沟看雪的人和事相互告慰,或者拿去阳光沙滩冬泳取暖的人们寻一寻开心......准备好的火锅没来得及吃就索然无味了,炫富待穿的皮草未来得及穿也束之高阁了,准备臭美一番的靓照没来得及照也无疾而终了,借漫天飞雪堆雪人、打雪仗嬉闹一番的梦境也只得说声拜拜了.....
曾记得雪后的金湖是大冶最为顽固的河流。她不和溪流水潭水塘同流合污,从来不被雪和冰封冻。她不惧怕寒冷,那颗心总是滚滚烫烫,她已经和大冶城融为一体,无论春夏秋冬,不知疲倦地滋润着这个古老的县城。白天渔人的小船咿咿呀呀摇过,那是摇在哪一首隽永的诗歌里?摇在哪一幅古老的画卷里?晚上金湖被盏盏暧昧的灯火映得五彩斑斓,醉了来去的行人,醉了两岸的霓虹,装点着人们的梦境。她在壮观的冰天雪地里游入长江,那无垠的雪野使她孤单的行程既豪迈又略显悲呛......这番景致不会让大冶人等得太久的,也许发生就在明天。
在我的意识里,有雪才叫冬天,有雪才能淋漓尽致地展示大冶特有的魅力。那些落雪的日子,能约几个朋友们在街边的排挡里,要上一火锅,吃上一锅傅家沟的山羊肉,放几块古城里的印子粑,滚烫的火锅里下几片金牛皮,刷几片黄金湖的鱼片,必须再倒上一两盅劲牌大冶烧,那才最为过瘾。雪在滋滋啦啦的火锅里烧,都烧成了酒了,千遍一律50度以上,酒从肚子流过,那温暖的感觉使你忘记了世俗的喧嚣,尘世的龌龊,生死的疲劳,陪你的那昼夜醉了,陪你的那天地醉了,你却永远醉不倒,每一个细胞里逗留着酒的温度,雪的温度,血液里潺潺流淌着妙不可言的大冶味道,故里的味道......
今夜又住冶城,隔断大冶城朦胧的灯火,可望见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夜里的眼睛才有那么明净,穿破长空,抵达思念的故地。此刻,我依稀看到故乡傅家沟白屋贫困的潦倒了,心里愁肠百转。故乡在风雪里可还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