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乡村
甘肃秦安县西川镇宋场小学/李晓明
凉水泉
你是山的眼睛,却暗暗地隐藏在山陷进去的腰部,成为山的另一只眸子。
你汩汩的泪水从未停止,是为谁而悲伤成如此模样?
一滩汪汪的泪水,汇成一滩清纯的泪泉。飞倦干渴的小鸟栖息在泉边,喝饱后,呼啦啦又飞走了;蝴蝶翩翩而舞,贴着水面嬉戏,荡起一圈圈四散的欢乐,瞬间,恢复了原样。
山常静,身边小草萋萋疯长。你滋润了小草,小草却掩护了你。
你汩汩,在等待谁的莅临?
你激情的泪水,曾感动了每一个山民,也留守了每一个慈善厚实的村民。
在如今山民吃上自来水的日子里,你依然汩汩不息,寂寞独守,以小草为伴,以树木为屋,以鸟鸣为乐,汩汩地滋润着山的腰。
汩汩的泉水,清纯的泪水,你是山的眼睛、山的灵魂,也成为山的唯一留守者。
山路
是一根细细的麻绳,紧紧地缠绕在山的身躯上,山脚下的村民是一只只蚂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要沿着这根麻绳缓缓爬行。
你寸草不生,缘于众多蚂蚁的践踏;
你坑坑洼洼,缘于四季风雨的侵袭。
在四季的轮换下,你不累不老,承载着每只蚂蚁的躯体,连接着年年的希望。
你是一条线段,一端是获取烟火的忙碌蚂蚁,一端是默默奉献的山峦。是你传达着两头的信息,使蚂蚁和山峦窃窃私语,和谐相处,延续着蚂蚁的繁衍。
在山峦荒芜的今天,你不再承载一只只蚂蚁的身躯,轻松了许多,也寂寥了许多。
杂草掩埋了你,你却成了山的一条不深不浅的皱纹,暗暗藏在丛生野草下,回味着曾经的沧桑岁月,一如夜间牛棚里反刍的牛。
蚂蚁空闲了,时不时就对山默默而视,你是否也在凝视着每一只山下的蚂蚁?
都说你是缠绕山的一根绳,其实,你是山的一条永不磨灭的伤痕,刻骨铭心,于蚂蚁,也于山本身。
山神庙
总是矗立在村头风口路旁,为村民挡风拦雨。山神威严阴森的面孔,足以让谁都胆战心惊。谁的闯入似乎都逃不过你敏锐的眼睛,只是你一声不吭罢了。
在狼声四起的日子里,你成为狼的主管,似乎庇护着每一位质朴的村民,使他们都对你毕恭毕敬,虔诚供奉。
在香烟氤氲的缭绕里,你不知不觉地走进每一位村民的心田,成为村民得到的永久的xīn líng安慰。
只要村里谁梦见狼,大人们都会说,那是咱们的山神爷。次日凌晨,准会有一两个村民带上香火贡品,虔诚入庙,跪在山神脚下,悄声祈祷,默默祈福。
在四季平安无狼的日子里,你不再担任主管狼的职务。却似乎更繁忙了,村民小到孩儿磕碰感冒,中到婚嫁升学,大到名利福禄,你都要面面观顾,样样呵护,件件保佑。
天旱时,向你求雨,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祸降时,对你祈祷,保佑平安无事。
面对芸芸众生的繁多欲望,你该怎样地回答?
香烟缭绕,香气四散,一缕缕飘上了氤氲的山巅,无影也无踪,然而,村民的心里却很踏实,脚步也很快如烟似的轻快地飘向家中。
巷道
一堵堵黄土夯实的墙直直折折,又一堵堵飘着泥土味道的墙折折直直,就这样把一个村子切割得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天圆地方”的含义俨然被一个村子的布局阐释得淋漓尽致。
两排土墙之外,仅仅五六余尺的间距,曲曲折折,幽幽深深,如同一棵树木的主根,须根东南西北地蔓延,延至村里的每户人家。
墙内的世界温暖如港湾,墙外的世间冷落如旷野。然而,这一主根不仅是村人交流的场所,还是孩童疯玩的天地。它是一部户户通的电话,还是户户的排水道,更是猫狗逗留嬉戏的场地,以及风雪歇脚的角落。
村人一直把墙外曲折的主根叫巷道,我还是不能明白,在中年的节骨眼上。它在冷热交替的四季中,传达着村里的每一个信息,窥视着村里的每一次轻微的变换,收藏着村里的每一篇历史。
揭开每一堵厚实破烂杂草丛生的黝黝土墙头,如同翻阅着一页厚重的村史,那些浓厚的黄土味道,那些细碎的土块,是否是村里曾经逝去的村人的味道、面孔?
推倒一堵土墙,砰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土块四溅,wǒ men是否看到一幅丰富多彩、生动活泼的乡间画面?
巷道,你是乡村被两页村史围起的曲曲折折、厚实纯朴的平躺的人生。
炊烟
袅袅如蝌蚪尾巴在池塘游来游去,飘散似深秋暗夜片片凋零的树叶,摇曳像快要逝去的老翁,飘逸若年轻女子的秀发。
白如山间氤氲,细如幽魂漂游,暖似母亲怀里,香似儿时奶汁。
在麻麻的黎明抑或灰色的黄昏,乡村那一束束厨房顶上的烟柱,徐徐地升起,随风飘逸,四处弥漫,呛鼻的柴草味顿时会让你感到一股股浓烈的乡村味道,是那样的热烈、凶猛。之后的喷香饭菜,瞬间让你顿感十足的幸福。
每当我走进村头时,我总会找寻那一束袅袅熟悉的炊烟,勾魂似的忘记脚步的加速。
在离开村子的日子里,脑海中终会升起一股飘逸纯白的炊烟,它让我在匆忙的脚步中,透明地照看自己慌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