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飘过了几片叶子,让我的心头一凛。哦,天凉了,我真应该去看看那几棵树了,那小小的一排杨树。
或许是我在农村长大的缘故,总觉得树木格外亲切。那时候老家的院子很宽大,种满了各种树木。让我记得最清亮的,是两棵桃树,一棵大,一棵小。大树上结的桃子却小,小树上结的桃子却大,挺有意思的。但我更喜欢的是,春天的时候,大树小树一起开了花,让那灰土土的院子,一下子鲜艳起来,真好。那时,我就偷几根哥哥的蜡笔和纸张,趴在捶布石上画那桃树。后来,这两棵桃树莫名其妙地被砍掉了,似乎记得是和风水先生的说词有关。那天,放学回来看到倒下的树,我扔下书包窝在墙角嚎啕大哭。从小被家里人嘲笑说太女孩气的我,可那一刻,感觉眼里是冒了火的,若那风水先生在,一定会扑上去没了命地撕打他。
乱乱的柴草堆在那里,遮挡住了那齐平与地面的桃树桩。还好,也算是遮住了我的疼痛。但我对于风水先生之类人物的怨恨,一直窝在心里,直到如今也不能释怀。
乡村的日子就是烟火的日子,春天的柴草堆会渐渐瘦小下来。那天,我早起上学的时候,发现草堆里有几粒火星一样的红点。那里,竟然抽出了几根枝条。看着那新抽出的花枝,我久久不愿离开。那天,我上学迟到了。那似乎是我小学五年的日子里,唯一的一次迟到。
在我忆念里的童年,总和一棵又一棵树有关。后来这个城市那个城市里漂泊,每每在植树节的时候,总有想栽几棵树的冲动,只是城市里是容不得我这很自我的想法的。我便走出城去,遇到有栽树的人,帮帮他们浇一浇水,培一培土。
今年年初,一场突然而至的疫情,让那时成为了最寂寞的日子,我只好无聊地翻着日历打发时光。那些天,接连下了几场雨,雨滴慢慢地划过沉积了很多灰尘的窗玻璃,留下一道道痕迹。想一想,上一次擦窗子,还是应该年前腊月二十四。尽管那时武汉传来的消息有些让人揪心,但妻和我都相信,长江边的灾情或许只是一场小小的阴霾。谁想,那阴霾竟然弥漫了那么久。
植树节,日历上这页薄明的绿色映进眼帘的时候,我冷峻了很久的心有了许多的冲动,我想到田野里去看看。错过了春节的热闹,怎么能再错过一点点向暖的春光?
小区门口那高高的隔离栏已经撤除,但执勤人员用的那张桌子还在,测温枪和登记薄还在。
也许一棵一棵的树苗子,可能错过这个日子,但我不想就此错过这个植树节。那页绿色的日历,像一面鲜活的旗子诱惑着我。我知道,是因了无数人的努力,甚至生命,才换得了日渐晴好的局面,但我还是想出去走走。
骑了单车,在城外的堤坝上慢慢地行驶,心里一直期盼着什么。忽然,我竟然看见一个农民大哥正在不远的田地里忙碌着。我扔下车子,撕下口罩,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地喊道:“大哥,您是在种树吗?”
我帮大哥种着树,心里特别激动,感觉眼里似乎是流出了泪。我知道,脸上也一定是一道一道污浊的痕迹。因为,那里,也沉积了很久很久的灰尘。
小小的一排杨树苗,十几棵,虽然不是那么有气势,也有些纤细,但却那么有精神,那么让人激动。树和我,原来都不会错过这个春天!
想起早春的这些,让我又急不可耐地骑上单车出发了,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排树的影子。那正是我和那个农民大哥春天一起种下的那排杨树,十几棵,整整齐齐地排在那里。它们,长高了长壮了许多。
站在这排杨树前,我又激动起来。的确,树木已呈萧瑟,叶子也将凋零,但春天还会如期而至,正是春去秋来的历练,才有了树的成长。就像wǒ men的生活,虽然会有难以预料的波折,但日子总是这样一天天欣欣向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