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豫东平原上,打小逢年过节,亦或是给老人祝寿时候,总免不了听上几段豫剧,比较讨喜的《打金枝》,《对花枪》,《穆桂英挂帅》等选段是首选,由于听得次数太多,以至于后来靠着耳濡目染,每段戏都能来那么几句。那时候觉得这些咿咿呀呀的声音真是聒噪,相比大人们听的津津有味,我是吃的津津有味。记得母亲特别喜欢听戏,很多曲子大多都能来上几句,唱的还不错。
姥姥大约也是爱听戏的,因为当时年岁小,她爱听那些曲子我已记不清了。
今天早上,凌晨四点我就醒了,一直辗转反侧到近五点半才睡着,六点十分闹铃把我从梦中惊醒,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做了个很长的梦,一个场景是我从姥姥家门口经过,像小时候一样,姥爷站在门口,姥姥低着头蹲在地上做着农活,我也蹲了下来,伸着头去望姥姥的脸,我看见姥姥双眼含笑默默看着我,没有说话。另一个场景是葬礼的现场,看到那些表哥表姐表弟眼睛哭的红肿走到我身边,把我围了一圈,也不说话就盯着我,这时候我耳边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你姥姥去世了你也没流一滴眼泪。随后我就被闹铃惊醒了,脑袋昏沉沉地起床洗漱,刚把牙膏挤上,牙刷塞进嘴里,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姥姥去世十年了,我第一次梦见她,那么清晰的面孔,那么真实的葬礼的现场,还有耳边听到的那个声音。我失控了,怕吵醒在睡的家人,我边刷牙边抽泣,趁洗脸的时候痛哭了一阵子。
在我的印象里,姥姥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和蔼可亲,对wǒ men这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从没红过脸。姥姥家离我家特别近,不到一里地的路,而且姥姥家正好靠近菜市场,小时候我每次放了学,都自告奋勇跟母亲领了买菜的差事,然后就直奔菜市场,路过姥姥家,我都会进去串个门,跟姥姥说会儿话,因为患有糖尿病的原因,姥姥去世前已经不良于行好几年了,每次去的时候她都是在客厅藤椅上静静地坐着,神态安详,直到今天我才想到,我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姥姥,是不是她在等我?印象里姥姥话不多,大多都是听我说话,偶尔问我两句。姥姥应是个自强独立的人,自己不良于行,但不愿假手于人,她去世的诱因也是因为坚持自己起夜摔了一跤,把胯骨摔折了,住院养了一个多月,眼瞅着出院了,因为糖尿病并发症犯了,走的很突然,我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因为正好赶上大学毕业论文答辩,母亲跟我说别往回赶了,当时年轻,不懂得亲人离世意味着什么,就没坚持赶回去参加姥姥的葬礼。随着年岁渐长,这件事已成了心中无法弥补的遗憾。从姥姥走了之后,姥爷也从旧宅搬到舅舅家去了,打那以后,我再没从姥姥家门口经过。
有些人和事,不思量,自难忘。
难忘那些年不经意间听过的戏,只因戏里有和亲人共同的回忆。
长大成人离开家乡后,能听到戏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偶尔听到一段豫剧会觉得特别亲切,回过头来细想,越来越觉得戏中有真意,戏中有真情,《卷席筒》里的小仓娃让人看到正直、善良,《对花枪》里的姜桂芝让人懂得宽恕的力量,《花木兰》和《穆桂英》让人明白责任和担当,一段戏,认真去看去读,能见人,见天地,见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