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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苏醒了,在中午,或许是下午,苏醒在冰河破裂季,苏醒在高原,苏醒在雪域峭岩,一点一滴
前移很艰难,心愿誓不改变
嵯峨中,那些跳跃的光,那些冰坨,冻土,山石,积雪,还有云朵,都在深沉思考
天色曚昽,道路并不清晰,且把向下当迈进,构想发芽,借一段山势行进,深信命运里只有苦乐,没有空白
情感启程,在萧瑟一方,涓涓细流犹如一首送行的谣曲
几分留恋显出不平常的亲切,步伐丝毫没有懈怠,晴岚漫无边际,委婉的心分分寸寸地美
湿漉漉的动感,湿漉漉地轻盈,莽莽苍苍的高原啊,与你告别
多想得到与高原一样盛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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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横呈眼前,白雪有些松软
地面露出连片的老黄
雁群开始起飞,冥茫深幽,宁静抽成一条水平线,好似
写书的人在默默地酝酿
奔跑中的羚羊惊动了觅食的野驴,牦牛显得非常冷静,它在寻找一条道路
一只狐狸坐望着山峰和天蓝
这一切,不知道已经历时多久,温度提升,草根淤着积水
四处散布着溪沟,径流,所有感觉都是那么迷离浅淡,状态很弱,很弱
兀然,小河闪烁,好像一根银色的丝带飘落在冰渣里的草丛,千回百转,殷殷不渝
期待在突进,时光依着天边游弋,诺大一个世界不可能三百六十度都是死角,沉寂中,需要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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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茵到来,牛羊到来,骏马奔驰,莽原无限地辽阔,情思悠悠舒展,大地敞开了胸膛
长风飘过,一道道流水缓慢集合,波影在回响,泥滩生成了浅岸,三三两两的人徐徐闪动,毡房紧贴着天的圆弧
现实露出静谧的本真,包括那些罩在长袍里的xīn líng,简略的形象飘拂在脉络之间,经纬交叠
也许,初始的水滴就这样成长为赶赴一场相约的长江,一路远蹈不拘形式,白云是水,水是白云
也许,清晨或薄暮从此改变了模样,进入欢乐,进入悲伤,研磨成一笔一画的水墨,写进日志,写进编年史
面对漫无止尽的浩瀚,自己就是远大的背景,畅畅然,嗷啸一声
一脉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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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悬挂在耳鬓,月亮飘扬在指尖,夜色按期到来
前方的黑暗里火光如豆,抑或那是某一个牧人在燃牛粪取暖
转首,身后有一道折叠的幽白,不规则地切割着一地清霜,美得令人惊异
前后,左右,除了生命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响声,除了流水迤逦,所有的运动都在土层下进行
感喟使人生更加深刻,日月里有伤口也有希望,戳破泪点,收不住
空气清醒,以超大尺寸浸润着整个长江区域,绵绵不绝
那些飞禽,那些走兽,还有那些人类的先知,此刻都是什么状态
想象很多,很多,如重重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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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峦耸起,爱绵绵,恨绵绵,狂潮推动山转,洪流一阵阵地漫上心头,雪涛腾跃翻卷,升起两岸炊烟
风萧萧,波影清瘦,乱云碎裂,故事展开后,泥沙俱下,究竟何为主流
山间的樵夫,风浪里的渔人,田野上的农民,旅途中的过客,只当身边的骇浪都是盲音
过去的时日无须过多回想,明天由它随性而至,火来水浇,水来土堰
江峡情长,美景良辰都在一望间,赤壁的文赋,香溪的胭脂鱼,汨罗江上的龙舟,云遮雾绕
满满一江水,潮流迭起,或是阳光,或是皎月,掠过巫山,奔出南津关,无论欢愉,无论悲愁,无论幻想
不问东风西风,素手轻抚长堤,桃花映水开,青林鸣鹧鸪,走进草长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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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里的春秋,是一部没有结尾的连续剧,天下人等都是演员,上场下场,只是天意激活了各自的志趣
假如wǒ men能成为长江里的一条游鱼,历尽冬夏无猜许,情系流年,闲暇时看两岸修苇青蓼,风吹柳絮
长江是慈爱的母亲,但wǒ men难以回报
她赐予wǒ men很多,很多,从古至今,体恤wǒ men的温饱,体恤wǒ men的冷暖
谁也不要整天只想怎么活,浪潮时起时落,轻名利,重道义,毕竟一江流水在前进
裁几段时光,轻轻地踏浪,熨平心中薄凉,不放弃思想
怅惘不可避免,也不可畏,一朵浮出水面的弱小流霞足以陪伴终生
久久的苦旅,笔法委婉,不过是江上无数次的日落日出,只要心清净,浓浓淡淡都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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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滋润的土地出大米,出鲜鱼,出浓香酒,出毛峰茶
源远流长,足以养育芸芸众生,也能品味几分其中的安闲,谨此修炼性情
今人,未来人,用几分乐观走出屈子当年的悲愤,一纸文字载不动许多撕心裂肺,历史已把时代交给人民
长江坚信,wǒ men必须坚信
不要诵经布道,谁也不做算命先生,三国演义里的曹操遗落到浮沫一边,他只能是个奸贼,这是历代老百姓的评判
江水汹涌,天遥地远,自听更漏,载舟覆舟,全都在人心
桅灯的坚持绝不可小视,也不需过多解说,只要长江流动,就大有希望
来日方长,何问簸簸荡荡几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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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夹岸,船行东西,或许顺流,或许逆流
来自大高原,来自大三峡
来自水手,来自千千万万的大众
来自广大乡村,来自大重庆,来自大武汉,来自大南京,来自大上海
面对日月幽幽,有人推崇上善若水,却免不了望水兴叹,纵论一江短长,有多少深思
波澜起伏,不能入心就等于在流浪,季节的歌语如鸣环佩,岸边的小亭与芙蓉对坐,来不及仔细观赏
流派纷呈,多少文章说不清底细,阴霾蔽日,时尚满江
出羌塘,楚汉魏蜀吴,泼墨难书,争雄称霸有人在
架一张罾闲守时光,有人在
信道,信佛,信洋教,也有人在
落叶飘过水影,飞雪飘过水影,一艘朱红的冲锋舟剪破了所有,一声太息氤氲南北,竟然那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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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ǒ men来了,来到了长江的岸边,来到一次现代式的久久遥望,两眼盛满白水云烟,耕种,做工,从事买卖
颂读一江水,繁华几处,心酸几时,来去风浪间,也许有所收获,也许能发表什么精深的感慨
上游,下游,深浅宽窄不同,目光所及位置不同,体验也不同
藏家姑娘背水的木桶比上海少女手中的矿泉水瓶大出许多,差别就是风情,舞一帘水乡细雨,唱一曲草原牧歌
时日在革故鼎新,那些飘扬在长江上空的回声,都是心的旋律
都是江水反复淘洗的乐章,羌笛,丝弦,管竹,铜锣,大鼓,奏响了岁月
江南,江北,都是书写在同一幅长轴上的画面,从往昔到而今,直至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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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浩荡,万里行程,万里悠扬,虽然没有许过愿,所有期待都注满热望
领扣轻轻解开,视野纵横辽阔,由崇山峻岭走向一马平川,留下一路豪迈,雄浑磅礴
并没有给前途做过任何规定,从来到去,守住一句话,相信远方
不必打问命运每个阶段的期限,抱定主张一步步地抵进,不分寒暑昼夜
烛光留在原地,清月一路陪伴,洪荒wǒ men走过,曲折wǒ men走过
击破旋流一重重,晨曦绽放,红日倏然升起,心扑向大海,举起十万朵浪花
所有的努力并不在于得到什么,只为了更换一种存在
亲亲一回眸,高原与大海离得很近,很近,江山落定在画中,鲜亮壮丽,彰显出最宏大的一面
就这样,无数来自昆仑深处的水,宛如一群跋涉的人,进入了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