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端起酒杯,我喜欢赤裸身体。
不为遥远的魏晋之风,
我只想离这个世界近一点,再近一点。
当夜色这个放浪的女人一遍遍咬我的时候,
我体验到了做农民工的快乐。
恍如隔世,我已混沌了多年。
只有两种时刻能让斑驳的心眨一眨眼睛,
每月15号薪水到账的短信,
还有,硕大的玻璃杯中升腾的啤酒花。
2,
月光和酒杯缠绵了一千年。这当中,有我的功劳。
我一次次在月光里畅饮。
只为做一个没有名讳的媒人。
无风的夜,不想说话,连咳嗽都是多余的。
难免怀疑这具跟随我多年的身体。
是否还灵光,是否还有灵魂。
也许一次次在月光里畅饮。
为的只是证明,它能否正常的新陈代谢。
为的只是刺激喉咙,以及喉咙以外的世界。
3,
羊肉串,毛豆,花生,我的下酒菜很奢侈。
双腿呈四十五度叉开,脖颈微扬,姿势优雅。
所有的花花草草我都示意,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
抬眼扫视四周围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
背影潮湿的男男女女,媚态和醉态交融。
招徕生意的安徽小老板酒窝很甜,脚步匆忙。
炭火前的伙计把头埋在烟雾里,汗流成一条河。
画面很和谐,百姓大联欢,中国人民很幸福。
4,
同样是饮酒,我在马路口,他们在阁楼的包厢里。
我花自己的钱,他们花我的钱。
他们的包厢里挂着一个黑着脸的液晶电视。
和几条游鱼般穿梭的开叉旗袍。
酒到浓处,他们也身歪影仄,言语荤腥。
如此看来,我和他们,没有区别。
他们的茅台,我的燕京,都是一泡尿而已。
5,
杯起杯落之间,我看了一场带有自叙性的电影。
主角是我,编剧是我,导演是我,观众也是我。
我涎着鼻涕,穿开裆裤,父亲吸口烟,吐一个圆。
二姐傻笑着在河堤上骑自行车,夕阳的温度刚刚好。
帷幕合上后,我想对全天下的女人说,男人,有时很单薄。
就像此时的我,镜头越是繁复,眼泪就越是湍急。
记忆像春风里的风筝,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我理解了张姓女子“咬啮性的烦恼”。
这时节,时光冷的发紫,花落花开年复年!
6,
总有那么一刻,城市寂静的只剩下我的啜饮声。
我先是诧异,然后惶恐,然后摆脱枷锁般的舒爽畅然。
天桥上的女人裙角泡在风里,我只能看到她的半边脸。
即便这样,她如果能在五分钟内从我身边走过。
我倒乐得做一回绅士,请她喝一杯。
逢到周五,我的身上就沾满了刺鼻的铜臭气。
我排毒的方法是洗澡,喝酒,还有肆意的笑。
明天的休息日如何安排呢?刮胡子,剪指甲。
给民国一个叫林徽因的女人,写封情书,放进邮筒。
7,
方圆十里,被我不规则的脚步踩成了蜘蛛网。
偶尔,我也匍匐在上面,等待不长眼的猎物掉进来。
三百米外的火车道总不得闲,火车进站出站,都要赚足眼泪。
偶尔,我也把那些恩怨别离的故事,拿来佐酒。
一向深入简出的星星开花了,我决定多喝一杯。
我决定今夜睡在星星下面,拔光松树上的松针。
织成席,身子一摔,回到过去。
8,
思想真空的状态,很迷人,就像被岁月一棍子打晕了。
酒是药效很短的孟婆汤,淡化了回忆,溶解了人生五味。
以一双醉眼来看,人生的味道像五月里的槐花。
工地上的轰鸣,写字楼里的灯光,都有了孩子气的明澈。
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吗?夜色这般好,不如喝一杯!
卸掉西服和领带好吗?夜色这般好,不如喝一杯!
再看看横槊赋诗的曹孟德,那真是个可爱的小老头啊。
是的!我想做一回初生儿,我想彻底的调皮一次!
9,
走在酒后的大街上,我需要简单,需要脆弱的神经。
都或真或假的坚强那么久了,歇一歇何妨!
透过洒水车迟来的脚步,我知道宴席在一场场的偃旗息鼓。
出租车是城市的蚂蚁,“空车”的牌子落寞的像个怨妇,
对面一队小年轻排着长城走路,裤子上全是洞,刻着90后的专属印章。
我加快了步伐,带着天马行空的脑袋。
趁着还认得方向,我想爬到中央电视塔的顶端,等待日出。
10,
深呼吸之后,我怀着刘伶的放诞入睡。
真想睡上三五百年,做一场永远欢喜的梦。
醒后,油光的大街上橘味弥漫,橱窗后的女人很慵懒。
春花秋月,莺声燕语,一派清和。
倘或酒里的快意是个谎言。我期盼它能够永久。
倘或夜晚是一株妖娆的水莲花。
为何我不能像蜻蜓一样,落在上面呢?
如今,我没有土地,没有五颗柳树,无处采菊。
幸好还有信仰和诗句,对我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