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易州米
我是个恋旧的人,尤其对那些已经光荣下岗的钥匙情有独钟,一把也舍不得扔。
我收集的钥匙中最珍贵的一把是奶奶的遗物,从她17岁嫁到爷爷家就开始用,一直用了近80年。它是把长把单侧双齿的铜钥匙,用来开放着全家最贵重东西的大板柜上的老式插锁。虽然历经了沧桑岁月,活到90几岁高龄的奶奶已经过世7年,板柜和锁早就不知所踪,但钥匙依然光亮结实,好像仍在等待着奶奶温暖的手捏起它,打开俗世生活里的珍藏。
真正属于我的第一串钥匙是上学后母亲给我的院门和屋门钥匙。那时我生活在县城的胡同里,每天上学放学,脖子上挂着钥匙。不过我现在留着的已不是最先的两把,小时候一向粗心,多次弄丢钥匙。钥匙丢了很麻烦,家里的锁就得换,母亲会恨恨地说一句,怎么不把你一起丢了啊,再随手把新钥匙轻轻丢给我。最可气的一次是母亲刚启用了新锁,旧钥匙却失而复得。在学校里我的表现还算优秀,所以小学、初中、高中都曾掌管过教室的钥匙,三把钥匙放在一起居然相差无几,当年用的竟是同一个牌子的锁。看着三把钥匙,那三间布置大同小异的教室以及教室里同学们的笑容瞬间就出现在脑海里。看来它们至今大有用处,能够随时打开青春记忆的锁。
从北京退休的叔叔和婶婶回老家县城养老,买了套楼房自己住,还买了个小院儿种菜养花。有时邀请几个老友在葡萄架下打牌下棋,渐渐地小院便成了一帮老人的活动场所。偶尔叔叔有其他事儿去小院儿晚了,就有老人在门口等着,叔叔很不落忍,要给朋友们配几把钥匙,朋友们都说没必要。后来叔叔想了个更直接的办法,每天傍晚锁了门就把钥匙挂在大门边的一根铁丝上,第二天谁先去了谁开门。我问叔叔,“您不怕丢东西吗?”他说:“就两张旧桌子几把木椅子,再加几盆花几畦菜,有什么好丢的!”我说那您干脆甭锁了。叔叔振振有词,“那不一样,锁门证明我对小院儿的所有权,挂钥匙是为了方便大家,钥匙再小也是份情义。”
现在那把钥匙依然挂在小院儿门口,风吹日晒,被岁月温暖地锈蚀着。我和叔叔在电话里说好了,春节回老家时那把钥匙交给我收藏,他再挂把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