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喻咏槐
一场毛毛雨刚刚过去,风里好像还带着冬季的寒意和冰雪的味道。田野里的草子花却顶着水霜开得茂盛。还有一种叫做黄花草的小朵小朵的花,也正是冬春交接时,就开遍了田野,远远望去,像金色的星星,诗人说,它们是从风雪中一路走来的使者,在点缀早春的温暖。
正是在这种季节里,在乍暖还寒的田野,我看见了一种熟悉的姿势。
那是农夫播种的姿势。
那种姿势带着一种新翻泥土的芳香,以最优美的角度切入我的目光;甚至,以最佳的位置触动我的心事。
解冻的水田里,农夫好像一位擅长裁剪的女人,一双巧手将田土裁成一绺一绺的长方形,整整齐齐地排列;那是谷种的床铺。在农家温室里正鼓胀的金黄的谷种,在适当的时分,将要到这里来睡上美美的一觉,然后冒芽、展叶,长成茁壮的、绿色的秧苗……
播种了!
农夫的身影,在田野里缓缓地移动。他一只手挎着一只团箕,另一只手不停地挥洒着。于是,酣睡了一个冬天的生命种籽,在那有点偶然的一瞬间,便带着播种人手掌的温度,带着阳光的重量,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活泼泼地奔向泥土。
我想,那些种子,此刻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是婴儿被母亲抱进摇窝时的体验,还是儿子被父亲举起抛向空中时的感觉?或许它们什么都不懂,它们一心只想着发育,只想着生长,只一个劲地向往着夏天的翠绿和秋天的金黄……
在播种人的姿势里,我听见了母亲的亲切的足音,随着种子一粒粒飞出,母亲的身影融在阳光的深处,像送小儿子第一次出远门时的样子,欲停又走的步履。
在播种人的姿势里,我看见了父亲惬意的表情,随着种子一捧捧飞出,父亲脸上的皱纹舒畅地展开,像多喝了一杯土谷酒,似醉非醉的模样……
在春天的田野里,我在播种人的姿势里陶醉,我在播种人的姿势里坚强。
我从播种人的姿势里,找到了一种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