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一路西行,穿越河西走廊,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浩瀚,心里一瞬间豁然开朗,推开关门望去,这是一段穿越时光的旅行,这是一盏凝结千年的风霜。
黄沙漫天,掩盖了多少故事,长河落日,古道夕阳,在这茫茫大漠中,如同一首婉转凄厉的绝唱。声声驼铃回荡,敲碎了死寂的沉静,一路从长安穿行来的马帮匆匆而过,在那一望无际的塔克拉玛干中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足迹,转眼却又如烟尘般被风吹散。
西域的繁荣似乎已随着长安的陨落而失去了光彩,身后的祁连山脉千年间却依旧屹立挺昂。闭上眼,放佛看到了千军万马的嘶啸,汉家将士气吞山河,拒匈奴,拓西域,勒弓抹剑,马革裹尸,尘沙飞扬河西路,马蹄踏遍天山雪。睁开眼来,这一切的光景却又倏然幻灭。千年弹指一瞬,历史终将被这厚厚的黄沙所掩埋殆尽。
杨柳依依,烽燧矮矮,颓败的残墙下,似乎又听到了马驼车滚的熙熙攘攘。阳关西出,却没有了当年的劝君更饮,关外那荒芜的戈壁滩上,忽又多添了几分苍凉。只有那千古的诗句在羌笛的应和中传扬,春风都吹不到的玉门关外,似听见有人浅浅吟唱,是王维、是李白、是杜甫、是王之涣……
盛唐一过,中土对西域的经营便越发惨淡,随着海路的兴起,陆路随之荒弃不堪,当年的西域五十五国也悉数灭亡。丝路的传奇亦只隐现在史书里,待人挑开面纱,拨解谜雾,去追寻究探。恒罗斯一役,大唐败与大食,从此穆斯林东进,曾经的佛国世界都在圣战中相继皈依伊斯兰。
可也曾想过当年的琉璃盛景是什么模样?可也曾想过鸠摩罗什东行长安的佛法阐扬,玄奘西行取经的梵音禅韵?当打开敦煌莫高窟的石门,栩栩如生的佛像,斑彩夺目的壁画,宣佛讲经的片段,似乎将这一道兴衰一一说尽。那东西文明交流碰撞的火花,在这飞天的艺术里已经寻觅到答案。
清末的时局动荡,那场偷运的浩劫,曾泪湿多少人的眼睛。石窟里的佛像、经书、文献、古物都搬之而去,留下的却又在保护不力的破坏下损失惨重。如今,这批宝藏分散至世界各地,得到了妥善的保管,或许这是最好的归宿,而然对于心系家国的人来说,却又不得不痛心疾首,悲恸流涕,这些都是丝路的遗珍啊!
月牙清清,鸣沙粒粒,冰山雪水细润下的绿洲,像一个个仙境,那五十五国的西域文明在这些绿洲里生长,谱写出一曲传世千年的丝路绝唱。这些如珍宝一般掩藏在黄沙下的遗迹古堡,引发着无数学者为之旋转,他们穷其一生也不过只触碰到它的冰山一角,在历史沉积的面前,人类的渺小衬托出了宇宙的浩瀚。
来自欧洲的希腊、罗马文明,来自两河流域的波斯、阿拉伯文明,来自东方和南方的华夏、印度文明都在这里汇合,在这里交融,在这里发展,这是人类的宝库,这是历史的典章。让人不禁遐想,可又望而生畏,却步于在这神秘莫测的黄沙漫漫。
丝路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此,它好似佛经中的满天花雨,模糊中仿佛渐渐清晰,清晰里却又越发迷茫。就像一个戴着面纱的楼兰少女,轻盈地卧在湖水边休憩,等待着情郎揭开她洁白的纱巾,轻吻她美丽的脸庞,唤醒她动人心弦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