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
二婶是我家最年轻的长辈。她心气高,脑瓜活,要不是当年书念得少,也早“扳”出老家那个穷山窝了。她一直在村里守着祖上留下的那片老宅子。二叔常年在外打工,供着一对上学的儿女。山区穷,一家人的日子过着有些紧巴巴的。
以前,我妈常打电话过去,问问老家情况,有时寄些钱物周济。二婶说,一年中,她最喜秋季,此时她家就不显穷了。我妈好奇地问:“为啥呢?”二婶乐呵呵地说:“孩子的爸在外打工一般是年底结算,家里的开销接不上趟。可到了秋季,wǒ men家有额外收入啊!打板栗,挖花生,起麻条,拿到镇里卖哟!”我妈感叹:“家乡还有多么好的景致。秋来枫叶红,游人陶醉中。小桥流水,老宅藏幽。我多想去看看呀!”二婶对此显得不屑:“好看有啥用?不能吃不能用。精神享受了,但肚儿还是空。那啥旅游都是城里人吃饱了没事做给撑的哟!”
我妈听后,既好气又好笑,发出重重的叹息,也打消了举家回老家赏秋景的念头。
可今年刚入秋,没想到,二婶第一次主动打电话来,盛情邀请wǒ men去旅游。她不好意思地说:“他大娘啊,以前怕是你们回家,空看景致,招待不周。这些年,家乡的变化可大着呢!自从国家实施精准扶贫政策以来,安排了两个大学生当村干。他们的观念就是不同。以前是‘靠山吃山’,现在是‘养山吃山’。那山坳里连片的红枫林在秋天特入眼,大学生村官放大红枫林的旅游吸引力,开起了农家乐,在电视和网上打出广告,来游玩的人也开始增多。最近,还有城里退休老年人争抢农户家的老宅子,准备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呢!我也打算利用政府的补助,把咱家的老宅子修缮一下,租给闲适的老人,赚点稳当钱。”
我妈听得津津有味,这老妹子的观念变了,说话尽丢听来的新词儿。怕她打电话费钱,先挂了,她再打过去。二婶咯咯一笑,拿着手机隔空讲个不停:“他大娘,又帮我省钱了不是?待会,wǒ men可以聊微信,传照片。村里完全不是原来那个样子。通了电、路,网,烧煤气。我读书看报,上网看信息,说话也变得跟你们一样文绉绉的了。大学生村官就是会鼓捣,摒弃传统观念。从山上收的板栗、红薯、花生打上了绿色牌,宣传绝对产自高山,无污染,套上了漂亮简洁的包装袋,拿到网上去卖,售价比以前高几倍。wǒ men还种富硒茶,有机蔬菜,收集红枫叶精加工,做成时髦的‘爱心符’,用透明塑料袋装着,在网上也特受城里帅哥靓妹的欢迎。说句玩笑话,以前紫薯‘扒堆’卖,多的喂猪。现在实现了人猪‘共享’哟!”
二婶略带调侃的话语不由得引起我妈哈哈大笑起来,对返乡赏秋更加心驰神往。
二婶还在絮叨,顺带又报出了秋来的喜讯:侄女彩云已考上省里的大学。学费他们有,无需赞助。彩云报到那天,有时间就去接一下,陪着去大学看看。以后逢双休,就上你家玩,吃饭。麻烦你们多关照。我妈马上应承,都是一家人,早就需要一条亲情“纽带”多走动。
我妈宣布了“国庆节”回老家新山村游的计划后,wǒ men十分高兴,充满期待。
山水依旧,景致生财。观念换了,帮扶精准,就能挖掉“穷根”。二婶的这个秋天,满山遍野的枫树林变得格外红,摇曳多姿;老宅以旧整旧,突显出厚重的色彩;女儿不负重望,上了心仪的大学。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感到有底气发出邀请,接待wǒ men这些城里来的“贵客”。
那一刻,在秋日明媚阳光下,二婶开怀笑着,引颈张望,心里被脱贫后无数小幸福溢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