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最后一户居民终于也搬走了,随着挖掘机的轰鸣,这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区最终成了一片瓦砾废墟。这其中,就有父亲生前曾经劳作二十多年的花园。
父亲从十几岁参军离开家乡到后来转业都一直生活工作在城里,可父亲对土地却感情很深。八十年代单位分房的时候,父亲特意选择了一楼,就是因为带个不小的院子。记得小时候搬进新家,就看见院子里父亲已种上了月季、栀子、橘子等各种花卉,架子上还栽种了葡萄。每到花开的季节,“满架蔷薇一院香”,直到现在我还能回忆起那阵阵花香。
后来院子盖了平房,房顶是一片平地。父亲就愚公移山,一桶一桶地把院子的土拎到房顶上。这样犹嫌不足,父亲就到处引进优质土壤。有一次父亲散步回来,兴奋地说发现山西路交通银行工地挖出来的土质很好,很适合栽培。于是谈好价钱,借来一辆小推车,叫上还在读小学的我,装了满满一车土,沿着湖南路一路推回家。就这样日积月累,整个房顶上几乎都成了“空中花园”。楼上的邻居熊老头看见父亲成天蹲在那么大一片地里劳作,和父亲打趣说:“你是地主。”父亲笑着说:“贫下中农。”
父亲既不打牌,也不喜欢搓麻将,就是喜欢和泥土打交道,一下班就喜欢蹲在花园里“务农”,忙得不亦乐乎。累了就点燃一根烟,蹲在一边琢磨下一步的种植规划。记得当年快要高考,母亲怕父亲房上“修地球”的声响影响我读书,总是催父亲赶紧“收工”。催了好几回,父亲才一边埋怨母亲几句,一边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铲子下来进屋休息。
父亲开展的是多层次立体栽培,不光种花,还种菜,种果树。父亲买了青菜、芫荽、辣椒等蔬菜回来栽下,又把柿子树、枇杷树、橘树都移了上去,还搭起了架子种了丝瓜之类。亲戚来串门,父亲总是带他们爬到房上参观,兴致勃勃地为来客介绍自己的种植成果。大舅参观后笑着夸父亲既是菜农又是果农。平日家里面烧菜缺点蒜苗芫荽什么的,母亲就叫父亲上屋顶去摘一把,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而柿子枇杷每年熟了的时候,总有一些馋嘴的鸟儿来啄,最后总是剩不下多少。父亲自己舍不得吃,但每年总是会拣几个最好的放在我桌上让我尝尝,还安慰说明年会结的多一些。年少不懂事的我啊,从来没有当面对父亲说一声“父亲,您辛苦了”。没想到这竟是永远的遗憾。
后来,我上大学后长期学习生活在外地,母亲住在姐姐家带孩子,而父亲始终没有离开这片小小的园地,每天一如既往地耕作“务农”,一直到突如其来的病魔夺去了他的意识知觉,他才永远地放下手中的农活。2009年父亲永远离开了wǒ men。这一年,他刚刚退休。
小区拆迁前,我最后一次登上父亲的花园。这些年房价飞涨,这里拆迁补偿款已达七位数,可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再也见不到父亲在花园里劳作的情形。“彼黍离离,彼稷之苗”,望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回忆起父亲的身影,只觉得“心中如噎”。
那天,我从父亲的花园小心翼翼采集了一些土带了回来,放在阳台的花盆里,种上了一些花和蔬菜。不多时,土里就冒出了新芽,生机盎然。
每次我看到这掊土,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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