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风无意中把果子吹来,还是哪只贪婪的鸟儿衔了这些苦不堪言的挺出果子赶紧把它扔下。一个偏僻的角落,一棵孤零零的苦楝树顽强地挺出来,亭亭的,有些醒目,像是在招人注意。
这墙角是沙砾之地,破碎的瓦片坚硬的碎石撒了一地,连野草都难以生根发芽。偶尔长出的几棵小树,也是枝叶疏黄,枝干扭曲,挂满飞的爬的虫子,没人在意。这些可怜的小树都没长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便不幸地夭折了。
而这棵顽强的苦楝树仍努力地长着,虽然没有如盖的树荫,但树干直直地长着,枝条疏疏朗朗的。那墙角本是丢弃废物的地方,家里人也不怎么在意,任由苦楝树自个儿长着,想不到它竟悄悄地长大了,长成了能留下一方阴凉的树。苦楝树碗口粗细的干,光滑清亮的皮,细碎的叶子,让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清爽,也有几分苦楚的感觉。想想别的树都那么叶繁叶茂,肆意地长着,甚至绵延了一大片,跟别的树别的草争抢地盘,只有这清高的苦楝树孤独地长着,没想到去掠夺谁的阳光。
苦楝树就这么孤零零的长着,偶尔有几只鸟落到上面,啁啾几声,便扑扑飞走了,连虫儿都不想碰一下。别的树则被咬得疙瘩,粗糙难看,而这苦楝树却清光滑亮,枝叶不繁茂,却也能挡住头上烈烈阳光,鸟儿少来虫儿不飞,自然成了wǒ men乘凉的好去处。
从苦楝树长到可以遮阳的那时起,母亲便将树下作了些清理,摆上一块洁净的大石板。她知道村里房子挨挨挤挤,寻个空荡的地方乘凉聊聊天也确实不容易,如今苦楝树落在了这么荒凉之地,倒是整出一片洁净之地,稀疏的枝叶并没有给人很阴森森的感觉,更有没有纷飞烦人的虫子。微风过处,叶子沙沙作响,不时飘下一两张细细的叶子。
我很奇怪这苦楝树的光洁清爽,母亲说这树浑身是苦,而且有毒。牛羊不啃它的皮吃它的叶,虫子也不敢钻进树干里。枝上的果一串一串的,拇指头大小,椭圆形,并不抢眼。初初长时,翠绿圆润;秋风起处,疏叶飘零,果实透黄并不惹人注目,虫儿鸟儿都不顾一屑,只留那烂熟的果实。秋风摇荡铺洒一地,如此朴实无华,独立特行,自然洁身自好。
虫儿不喜欢鸟儿不喜欢,可wǒ men一家老小喜欢。茶余饭后,田间地头归来,一家人聚到这苦楝树下,天南地北地聊开了,也吸引来了爱热闹的左邻右舍,于是原先孤寂的苦楝树此时笑语连连,甚至有人摆开棋盘,“叮叮”棋声不绝于耳。wǒ men小孩子则捡起地上的苦苦楝子,装得满满的一袋,四处奔跑追逐,玩着打仗的游戏。这果松软,打在身上,“毕蓬”有声,略微有感觉,但并不疼痛难忍,如石子打中了那样,这确实是打仗的最好“子弹”。有了这些上好的“子弹”,wǒ men满寨满村呼呼地跑,那愉快的景象是难以忘怀的。
春雨潇潇,赤楞楞的树干依然挂着枯黄的果子,但嫩叶已迫不及待地冒出。嫩绿和枯黄交织着,但是很奇特的情景。大概是那长了一夏秋的果子,想亲眼瞧瞧春天盛开的花儿的娇颜。一簇簇紫红色的小花也不失时机地迎风摇荡。一棵原先很单调的苦楝树也一时间竟呈现多彩的颜色,也很生动抢眼。绵密的春雨把树洗得更亮了,一串串的枯黄的籽果纷纷坠地,扑簌簌地围在母亲的脚边,让雨水浸泡溶掉外面柔软的一层皮,露出那白嫩的核。那核的腹部竟然已萌生着晶莹的芽苍,原来挂在树上的枯黄已经孕育着新的生命了。多有心的树呀!
南方多雨,村子处于低洼之处,春夏之时,常有多人染上湿疹癣,奇痒难忍,寝食难安。染上的人常常是憔悴不已,却是那样无可奈何。有人想到苦楝树,拿着锋利的刀,狠狠地往树身一刮,刮下几片青绿的皮,找来一个石臼,一股脑扔到里面,用木棍搅了搅,搅成了糊状,敷到溃烂之处,痒感消失了。没几天,那痒处慢慢地愈合了,想不到这默默的苦楝树竟给村里人带来如此体贴的快乐!
苦楝树,一棵也能让人苦苦思恋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