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迷糊中听见有人一次一次地唤我。勉强睁开眼,提起表一看四点半,心里烦透了。我一翻身,不理他,他又继续喊。心头一阵怒火,压住内心勉强冷冷地说:
“干什么!”
“最后一个早晨了。”
我坐起来,望着他,一时安静下来。
两年前怀着分入a班的狂喜 来到了这里,一住就是两年。其间或有人员出出入入,但至少这个寝室留至了今天。虽然人员更替让它离我越来越遥远,但至少这儿仍然有一丝难以更替的寄托。至少三人坚守到高考结束,或者说三个人坚守到这最后一夜。
昨晚高考结束之夜,多数人狂欢去了,整栋教学楼黑黢黢空无一人,人去楼空之感强烈地袭上心头。忽然很后悔打电话对老妈说“你明天再来接我”。回到寝室,整栋楼亦几乎找不到人影,空旷之中突然就感到自己是如此害怕孤独。我开始在整栋楼里乱蹿,不知何去何从。终于在楼道上碰到两个室友回来,禁不住问开了:
“你们跑哪儿去了这么晚?”
“你在这儿搞啥?”
“我这楼还从没走遍过我来走走。”我假装自己在闲逛,并不随他们立刻回寝室。
我蹲在楼道上细细地想,多么奇特的关系呀!如果wǒ men是好友,wǒ men会随意地开玩笑说自己想说的话,聊人生聊往事聊歌聊人情,聊到晚上不睡觉,或者静静地坐着而不觉得尴尬,享受那心领神会的感觉。如果wǒ men是兄弟,wǒ men会无中生有告哥哥的状,或者在老妈一句“带你弟弟跟你一起出去玩”的命令中无奈地答应。如果wǒ men是普通同学,wǒ men会在内心深处默默地欣赏对方或排斥对方,淡淡一招手算作打招呼。
但wǒ men不是。所谓室友,就是日子平淡过,食物共享洗衣粉共享,然后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各自有各自的抉择和承受,各自埋头在各自的文学世界里、篮球世界里、网游世界里,或者女性世界里。wǒ men会将彼此随意朝地板上扔垃圾看在眼里,将彼此肆意浪费水资源容在心中,将彼此一句不堪入耳的言语纳入耳内。只是,wǒ men很少说出来。
有时,我也会暗暗问自己,毕业以后,wǒ men还有机会这样相聚吗?wǒ men会不会,也如那风中转蓬一样,相忘于人生的荒漠?
然而,又不那么简单。因为,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不一样,wǒ men从彼此的容颜看得见那段私己的日子。wǒ men清楚地记得彼此的喜怒哀乐。wǒ men为6号的晚归而担心,为唤雨哥哥洗头时腹部垂下的如小水袋一样的赘肉哈哈大笑,wǒ men知道谁睡觉时磨牙,谁的鼾声最响,谁梦中似狼叫的可怕声音,谁脚指甲拔掉了,谁手指被挤了,谁腰部有一胎记,谁喜欢粉色上衣,谁喜欢鸭舌帽。
这些东西,全世界只有这几个人知道!
共室,当我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触碰着那被搬空了的床时,我想,这是一种名为“静默之中,有你相伴”的共室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