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走在路上,总会习惯抬头看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月光,更没有星星。虽然这里并不算是苏州的闹市区,没有多少的霓虹灯光,依然很难见到星光。每一次的抬头都是失望,于是便向记忆里寻求星空,童年的星空永远那么美丽,那么璀璨。
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夏天,因为可以不用在屋里睡,在院门外铺张席,手脚张开躺在席上。地还没有凉透,余热透过竹席烫在皮肤上,痒痒的。夏天太阳落的比较晚,八点多天还亮着。吃过晚饭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门外铺了席子,有的还撑起了蚊帐,躺在蚊帐里,摇着蒲扇,拍打着滚圆的肚皮。
天刚扯下黑幕,村巷里就热闹了,有家的凉席上甚至可以躺五六个人,边上还要坐一圈人,坐不下的就拿了凳子围席而坐。嘴里念叨着家长里短,婆媳儿孙,扯荤带腥。孩子们是不管这些的,几个人扭打在席上,并没有多少话要说,只是嘻嘻哈哈,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总有笑不完的事情。我是不喜欢和那些孩子打闹的,我喜欢骑在姥姥身上,或是趴在她旁边,扯着她因为岁月而松弛了的皮肤,那个时候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隔壁家男人是一个出了名的猎户,我那时候最喜欢听他说话,很多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对他讲的那些狼啊鬼啊的,倒还记得一些。这些东西是他时常讲的,尤其是停电的时候,无事可做,村里人就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这时他总会讲一些七八十年代村里过狼的事。那时候秦岭山里还有很多野狼,坝北是一片荒草。太阳还在中天的时候,狼就从秦岭山下来了,晚上刚好进村,偷鸡摸狗。遇到夏季村里人在外面乘凉,没有照看好小孩,十有八九就会被狼背去了。妈是最喜欢用这些事吓唬我的,她在猎人的故事里加了很多细节。她讲有一年村里进狼,背走了村头一家人的孩子,那是他家唯一的香火,家里人第二天起来发现没了孩子,找遍了村子,终于在村外的乱葬岗的一块石碑后发现了孩子的衣服和被吃剩下的骨头。听了这些就不敢在屋外睡了,却总渴望着能见到狼,童年总是这样,似乎越怕什么,就越想见到这东西。
虽然怕,还是要在外面睡,一是凉快,而是热闹,小孩子是最喜欢热闹的。前半夜并不打紧,村人大多没睡,到处都在大声说笑,这时候狼是不敢进村的。过了九、十点,说笑声就小了,一阵阵鼾声入耳,伴着角落的蛐蛐鸣叫,也算是一曲悦耳的和旋。有些人是要到十二点以后才睡的,说话的声很小,戚戚噈噈的,在幽静的黑夜里,这种戚噈声很有穿透力,有时即便睡着了也会被这声音吵醒,于是就再也睡不着,杵着耳朵使劲听,想要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终究是徒劳。还是会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那个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躺在席上看星星,满眼的灿烂。我能找到的只有银河,宽宽的一条玉带,里面陈列着无数的宝珠。织女星和牵牛星我是从来没有找到过,虽然它们在星空里格外明亮,哥向我指过几次,我没有找到,后来也就放弃了。倒是自己偶尔发现了北斗七星,于是天天晚上便找北斗七星,很多时候又找不到,满天的星星冲我眨眼,眨啊眨的,眼也就花了。那个时候最容易发现的就是贼星了,满天的星星都动也不动,唯有它在缓慢的移动,从这颗星穿到那颗星,有时甚至会横穿银河。流星是不怎么能看到的,即便由此,每年夏天也能见到三四次,大多是看到的时候它已经拖着尾巴消失在暗夜里了,只在星空里耀眼了一秒不到的时间。
流星消失了,留给童年的却是永久灿烂的星空,一颗颗星如宝石般缀点在灰色的夜空上。夜是必须要有星和月相伴的,否则夜就死了,没了灵魂,死了的夜即便用再多的霓虹灯粉饰,也终究抵不过一颗星的耀眼。夜晚最美的不是看着霓虹想欲望,而是伴得星星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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