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今年100岁了,虽然她93岁时永远离开了wǒ men,但她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脑海里闪现。
1916年,母亲出生在苏仙区马头岭乡太和村高车罗家一个殷实家庭。外祖母一共生育了6个子女,不幸夭折了5个,只有母亲健康地成长,成为家里的独生女。由于外祖父早逝,母亲靠外祖母抚养长大。母亲16岁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衡阳女子中学,毕业后回到郴州几经辗转,受聘来到三师附小(现市九完小)担任小学老师。
1949年郴州解放后,母亲和其他在校老师一道成为新中国的第一批人民教师。由于她教书很负责,教学水平也不错,对同学们非常热情,受到同学们的爱戴。
在那风雨交加的岁月里,母亲不幸的遭遇是常人难以想像的。1957年,一场反右斗争开始了,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母亲被莫须有的罪名打成了右派。那年我才4岁,在学校教室后的幼儿园上学。一天中午放学时,我刚走出教室,一群大的同学高喊着“打小右派呀……”对着我冲了过来,拳头像雨点般向我打来。我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高声哭喊,幼儿园的老师也不见踪影。好一会我才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满是灰,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走,一边哭着叫“妈妈呀……”回到家里,母亲见我被打成这样,心如刀绞。她抱着我哭得泪如雨下。我见母亲哭得这么伤心,反而不哭了,用手替母亲擦干泪水,安慰她说:“妈妈不哭了,他们要是又来打小右派,我就躲在教室里不出来喔。”母亲见我这么懂事,这么天真,把我抱得更紧,哭得更伤心了。这件事成为母亲一生中最痛的记忆,任何时候只要一提这事,伤心的泪水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1962年夏,母亲去槐树下火车站对面的一个农场劳动。暑假,我也来农场陪伴母亲。我每天去河里游泳,捉鱼摸虾,玩得不亦乐乎。一天午饭后,母亲检查我的暑假作业,见我的作业相当马虎,很不高兴,“你成天在河里玩,老师布置的作业全不当一回事,必须全部重做。”她越说越生气,把我做的作业撕得粉碎。我老大不高兴,心想,反正我不会再做作业了,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想起母亲把我“辛辛苦苦”做的作业全毁了,窝着一肚子的火,呆在外面到晚上还不归家。这时母亲也着了急。这外面一片漆黑,荒山野岭的一个小孩呆在外面怎么得了?前几天西瓜地里还来了野猪呢。母亲只得好好地哄着我,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把我“骗”进了屋。待我上了床,母亲把门一关,就变了脸。我从未见母亲这么严肃,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她拿着一把竹棍杈,把我按在床上,扎实地把我“教训”了一顿。在竹棍下,我也乖乖认了错。第二天在家认真地把暑假作业又做了一遍,母亲检查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母亲从农场劳动回校不久奉调许家洞学区工作,并于1965年摘掉了“右派分子”帽子。可文革期间又说她是“摘帽右派”,并将她清除教师队伍,下放到原籍。可当地的生产队负责人认为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予接受。她成了无工作、无户口、无粮食的三无“黑人,不但生活无着落,连基本的口粮都没有了。我只好把母亲接到我插队的小山村,靠我的那一点口粮度日。特别困难的时候,母亲只得往亲戚家“逃荒”。她四处借粮,几年下来已是粮债高筑。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段日子,等到落实政策,被清洗出教师队伍的老师又回到了学校,母亲的粮食、户口得到解决,并办理了退休;错划右派也彻底平反,她的人事关系又回到了九完小。
母亲是一位优秀的小学教师,她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了这份事业。几十年来,她的学生遍地开花,堪称“桃李满天下”。1996年,母亲80岁生日,我备了酒席为她老人家祝寿。没想到她的一群学生从各地来郴州参加同学聚会,还准备请母亲参加。同学们打听到母亲的生日活动后,也来参加祝寿活动。他们怕老师认不出自己,一个个握着母亲的手说出自己的姓名,母亲爽朗地笑着。师生一起诉说当年的学习情景,美好的时光回味无穷。当同学们将清香四溢的鲜花送到母亲面前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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