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奶奶走了,就在昨晚,走得很匆忙。
本来早就放假了一个星期的我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在了学校里,噩耗传来后,本来决定明天回家的我改签了火车票,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连夜往老家赶。坐在火车上,我很后悔,要是我能一放假就回家,是不是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加上两三个小时的山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奶奶已经入棺了,见不到她的遗体,院子里,除了花花绿绿的花圈,就只有一口黑黑的棺材。进门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哭,会崩溃,会大喊大叫,可是并没有,眼睛干的发疼,可就是流不出眼泪,心口疼得让我近乎窒息,原来人悲伤到极致,是不会有眼泪的……
将近一天一夜的奔波让我有些疲惫,但更让我受尽折磨的是心头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愧疚、悔恨和悲痛,从此以后这世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我应该以怎么样的一个借口让自己活下去。
葬礼结束后,就是意料之中的遗产分割问题,那些所谓的姑妈们,在我面前张牙舞爪,那一副副嘴脸恶心得令我作呕,可奶奶好像早就料到了今天,她这辈子所有的积蓄,包括老家的房子、田产还有我父母生前买的那套房子,全都留给了我,联系了律师处理相关事宜之后,我就回了市区的家,一想到回家要面对那所冷冷清清的房子,我就很抗拒。但是我没想到的是,门口竟然有人在等我。
他一身黑衣,还带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天色渐暗,路灯也还没亮起,昏暗的光线让我以为他是路上劫道的。听见脚步声,他就抬起头来看向我:“你回来了。”
“嗯。”看到熟悉的面孔,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在几天前我是不认识他的,甚至都没见过他,但是在操办丧事的那几天,他总是会默默的帮我,晚上守灵时也是一直在我身边坐着,话不多但是足矣给我这颗破碎的心一点安慰和温暖。我总觉得wǒ men应该是认识的,不对,是他肯定认识我,但是我却不记得,自从十岁那年父母出意外双双身亡之后,我就忘了十岁之前的事情,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大脑就自动选择遗忘了吧。那几天的相处只能让我将他与陌生人划分开来,我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从他的言行上来看,他似乎对我家很熟悉,对我也还算了解,我也不好意思问他叫什么,要是我说我不认识他那岂不是很尴尬,于是就只好尽量用很熟捻的语气问他:“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吧?”看他这身装扮,应该是葬礼结束后就直接过来了,衣服都没换。
“没有等很久,我看葬礼结束之后没见你回老宅,我就猜到你应该是回了这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就想着过来陪你几天。”这时,门口的路灯亮了,我才发现他脚边放着一个纸袋,应该是装的换洗的衣服,看来wǒ men曾经真的很熟,或许还是青梅竹马之类的?可惜我这个青梅早就在这十几年的风霜中被折磨成了黄梅。
“进来吧。”客气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或许wǒ men之间不用这么生疏,“你先随便坐,家里有点儿乱,还没来得及收拾,我去给你倒杯水。”
去厨房倒水的间隙,他手机就响了,“喂,妈,嗯……到了……还好,嗯嗯……”隔着厨房,我听不大清楚,或许是他母亲要他回去了,我端了水出去,“怎么?家里有事吗?你要有事你可以先去忙,不用管我。”
他把水接过,喝了大半杯后才说:“没有,我来之前跟我妈说过了,她就是问我你怎么样了,让我多陪陪你。”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番话我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人家对我这么关心,我却连人家名字都记不清,就连人都是几天前才认识的,“谢谢,麻烦你们了。”说到底,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有十几年没见过了,但是他还能处处考虑我的感受,关照我的情绪,这份情谊就足矣让我感恩戴德。
“你别这么说,wǒ men家也没少受你们的帮助,现在你们家出了事情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再说了,wǒ men两家不是亲家嘛!”他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半开玩笑似的说。
“啊?!”亲家?!我到底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啊?
“开玩笑的,说真的,我还没吃晚饭,你家里有吃的吗?”他眉眼带了丝笑意,显得整个人很柔和,说到吃的,还摸了摸他那平坦的肚子,明明是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我却愣是看出了一点小可爱。
“家里只有面条了,鸡蛋面可以吗?”我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包面条和一盒鸡蛋。
“可以,我不挑,你先做着,我去洗个澡。”说完就提着他那袋衣服进了浴室。还真是对我家很熟悉,我之前因为不常回来,住进来的时候都还是适应了一段时间,他倒好,比我还熟。
十几分钟后,面条煮好了,他也正好洗完出来,刚才的一身黑,换成了休闲裤配白t恤,没了鸭舌帽的阻挡,半湿的头发柔顺的垂在额头上,偶尔有几滴水珠落下,被他拿毛巾轻轻擦干,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样子,皮肤不是很白,但是很健康,五官不是很精致但是很端正,小臂上的肌肉线条说明他应该是经常锻炼的,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很适合做一名军人,整个人看上去正气凛然的。
“好香啊。”他随手将毛巾搭在了椅子上,走到餐桌前坐下。
“快吃吧,一会儿面该坨了。”我收敛了思绪,越想越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该搞清楚,趁着他吃饭的空档,我赶紧到客厅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给静安姐发微信,她也是同我一起长大的邻居伙伴,之前因为是校友就重新认识了,比我大五岁,我小时候的事情现在应该没人比她更清楚。(莳:你错了,许竟朝比她更了解你)
{静安姐,问你个事儿}
{说}
{办丧事那几天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一身黑戴鸭舌帽的人是谁呀?附:偷拍吃面照一张—就是这个}
{他呀,许竟朝,是你当年的竹马,好像比我小一岁来的}
{还真是青梅竹马?!那他跟我说什么亲家那是咋回事儿?}
{害!娃娃亲呗}
{什么玩意儿?!}
{我也是以前听你妈说的,你妈妈不是跟许妈妈关系好嘛,当年就学电视剧里的情节,说什么指腹为婚,后来你妈妈还真生了一个女儿,两家也就让你俩一起玩儿着长大了,但是后来你们家出了变故,好像也就不了了之了。怎么?逼婚上门了?(吃瓜/jpg)}
{白眼/没有的事儿,那我俩以前是不是关系特好。}
{算不上很好吧,大多数时间都是你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竟朝哥哥的,不过那时你还小好像跟谁都是这样的,他性子闷,跟谁都不怎么亲近,好像就你家他会经常去。你父母去世后你在外读书那几年好像还会经常去照顾你奶奶,对了,你们家市区那套房子好像一直都是他在帮忙照看,等你回来了他又把房子钥匙交给你奶奶}
难怪,他对这套房子这么熟悉……
{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你不会是道听途说了之后添油加醋的来敷衍我吧?}
{拜托,大姐,你别忘了我也是你家邻居,我也经常去你家帮你照顾你奶奶的好吧,再说了,你上大学到现在三年了,哪次寄东西不是我帮你带回去的,去多了总是会碰上的,还有,你奶奶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对她好的,鸡毛蒜皮都要讲上半年,更何况人家只要回老家就一定会去看她,许竟朝对你奶奶的好,就差拿村口大喇叭直播了。}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帮忙照顾奶奶……
我关掉手机,看向正在埋头吃面的身影,许竟朝,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2.
在家里休息了没几天,律师就打电话过来,说老家的田产核对有点小问题让我回去解决一下,许竟朝就陪我一起回了老家,走到半路,静安姐又发微信过来说老宅出事了,我就把核对的事情交给了许竟朝,反正他对wǒ men家的事情比我还熟悉,我就先回了老宅。果然,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在叽叽喳喳,门口还围了不少邻里。
“邻里乡亲们,你们评评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妈死了才几天啊,叶夕宁这个不孝女就要把家里的田产都卖了,这可是wǒ men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心血啊!还有这老宅,还不知道她要怎么霍霍呀,你们说说……”我那个大姑妈还真不愧是村里妇女碎嘴子加戏精的风云人物,这短短几句话愣是被她说的声泪俱下,痛心疾首,要不是知道她那副嘴脸下的花花肠子,我都差点要相信我就是她嘴里的那个败家的不孝女了。
“大姑妈真是好演技啊,夕宁佩服。”我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给她衷心的鼓了鼓掌。
“你……你来的正好,你说!wǒ men家的田产你是不是要卖了?!”她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就拿出了长辈的气势。
“你们家的田产?呵,我没记错的话,这田产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吧,而大姑妈你,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嫁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田产了?”现在的人还真是不要脸到了一定的境界。
“我……我再怎么说也是我妈的女儿,现在她不在了,我又是长辈,当然有理由来保护我妈的财产。”可能是心虚了,她边说还边挺了挺腰杆,似乎这样显得理直气壮一些,不过在我看来却显得很可笑。
“呵,现在想起来她是你妈了?当初奶奶生病在家没人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是你妈?我父母去世以后,我和奶奶没人照顾,祖孙两个艰难度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长辈是女儿?现在一说到财产你就是长辈就是女儿了?!”我真的受够了她们这副恶心的嘴脸,多看一秒我都觉得想吐。
“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巴掌就甩了过来,左边脸颊火辣辣的。
“哟,二姑妈也来了,你也是来“保护”你们家的田产的?”来的可真齐呀,当初奶奶生病住院时倒不见人影,现在倒好,争家产一个比一个积极。
“你怎么说话的,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还真是没教养的扫把星。”她抬手,又是想要一巴掌呼过来,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刚才这一巴掌,我受着,是因为我还念着你是长辈,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是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吗?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小辈,是仗着没人帮我吗?那好,既然你们要各位邻里乡亲评理,wǒ men就来好好评一评。”我一把把她的猪蹄甩开,既然要来当众闹事儿,那我也就不用顾及颜面了。
“我是要变卖我奶奶留给我的田产,不过那是我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来操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这水想再回来扰乱这家里的秩序,各位觉得这合规矩吗?”
……
“就算,变卖田产是我不对,那我把这田留着谁来种呢?我现在就剩一个人了,无父无母,奶奶也走了,我还要上学,不把田产卖了,谁来供我读书?大姑妈来?还是二姑妈你来?”看着她俩脸上精彩的表情,真是太痛快了,我今天就是要撕破她们那张虚伪的面具。
“夕宁啊,话不能这么说,你小时候大姑妈也没少疼你,你……”
“打住!”呵,打感情牌?那就看看谁的牌更硬,“大姑妈,您可别仗着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诓我啊?我刚没了父母的时候,奶奶生病,我去求过您的,可是您把我赶出来了,还说我是扫把星,这些年wǒ men祖孙都是靠着村里的乡亲的帮助才勉强度日的,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啊。”说着,我还挤了几滴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演戏谁不会,看我不弄死你们,“现在……奶奶也没了,夕宁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还要被两位姑妈这样欺负,夕宁以后怎么办啊,干脆我也跟着奶奶去了算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果不其然,周围的乡亲们说话了,“这孩子已经很可怜了,你俩就别咄咄逼人了。”“就是就是,夕宁是个好孩子,回来还不时给wǒ men家送礼物呢,倒是这两个长辈,非在这儿欺负一个孩子。”“之前叶奶奶有个病痛啥的,不都是邻里乡亲帮衬着的,听夕宁这么一说,还真是从来没见过有谁来探望照顾过,现在倒好,巴巴的跑来欺负夕宁,呸!不要脸,”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更何况还有一群村里的妇女,说的话越说越难听,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两个人瞬间就像掉了毛的老母鸡一样。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观察着情况,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野,许竟朝?!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不会都看见了吧,感觉怪丢脸的是怎么回事……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完的,我赶紧拍拍灰,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向着邻里们鞠了一躬,“夕宁很感谢大家这些年对wǒ men家的帮助,日后有机会夕宁一定会报答大家的,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现在就请大家先回去吧,有些事情夕宁自己解决就好了。”舆论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就该解决这两个隐患了,免得以后再来烦我。
“诶呦,快别这么说,都是邻里乡亲的,你也不容易,要是被欺负了就跟wǒ men说,叔叔婶婶帮你讨公道。”几个大婶还过来抱了抱我,说以后没事儿常来家里玩儿啥的。
看着乡亲们都走完了,我才回头看向那两个女人,“两位姑妈,你们还不回去啊?要留下来吃晚饭?”
“你……”
“哼,今天你们既然找上门了,那我不让你们带点什么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啊?让我想想,让你们带点什么回去好呢?带点教训好了,大姑妈,大姑爹的工地上死人了吧?这件事情压下去不容易吧,你说要是扒出来会怎么样呢?”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我警告你,别乱来。”看着她瞬间变换的脸色,啧啧啧,还真是好看呢。
“对了,二姑妈,表哥xidu的事儿……”
“叶夕宁你到底想干什么?!”啧啧啧,话才说了一半就生气了?真是个急性子。
“我不想做什么,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从今以后,你们要是再敢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介意跟你们来个鱼死网破,你们家里那些破事儿我都有证据,反正现在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死不是死,拉上你们几个垫背,我还稳赚不亏。要么你们尽管来,要么就给我回去乖乖过你们的日子。”我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两下。
“疯子,你这个疯子,wǒ men走!”
“呼~”总算是送走了,以后应该不会来了吧,我坐在台阶上,看着大门紧闭的老宅。身旁也有人坐下,没说话,就只是静静的陪我坐着。
“要进去看看吗?”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不了。”进去做什么,去了只会让我徒增伤感,还是不去的好,或许不进去我还能骗自己说奶奶还在里面生活着。我站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人,“走吧,回市区。”
“叶夕宁!”刚下了两节台阶,身后就传来声音。
“干嘛?”我转身停住,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一个怀抱里,他抱我抱的很紧,似乎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似乎还带了一点哭腔?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疼吗?”他轻轻放开我,伸手碰了碰我的脸,“嘶,有点。”她那巴掌应该是用了全力,加上又是干农活的手,我的脸肯定肿了。
“走吧,wǒ men回家,我给你擦药。”他转而牵住了我的手,拉着我离开了老宅。
家……我还可以有一个家吗?看着他牵着我的手,孤寂了许久的心似乎有了一点温度……
3.
“安安,你为什么要把家里的田产都卖了?那是你爷爷他们留下的啊……”
“奶奶,奶奶对不起,安安不是有意的,你走了,我自己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安安……安安?叶夕宁,你醒醒……”耳边隐约传来的声音让我慢慢回到现实中,睁开眼睛,看见许竟朝坐在床边一脸担心的看着我,脑子有些懵,刚才的梦太过悲伤,让我一时没法走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我起身一把就扑进了他怀里,“许竟朝,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卖掉那些田产的,奶奶她怪我了,她在怪我卖了那些田产……”许是把梦里的情绪带到了现实中,又许是几天来积压的情绪到了崩溃的临界点,我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般止不住的流。趴在他的胸口上,我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脑袋,“你没有做错,那些都是梦,奶奶不会怪你的,她之所以把这些留给你就是为了能够让你能够好好生活,你卖了也是身不由己,奶奶会理解你的。”
“真的吗?”哭的有些狠了,我有些抽抽搭搭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知道他这都是安慰我的,但是我的心还是莫名的安定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确实有点矫情了,因为一个梦哭成这样,怪丢脸的,我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看见他胸口那一大片濡湿,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我……你脱下来我明天帮你洗好了。”
“好啊。”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一刻突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还在低头想着怎么找回点脸面,就见他起身准备离开,我下意识就拉住了他的衣角,“你要去哪儿。”
“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脸,nǐ kàn你那张脸,都成小花猫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莫名感觉有些宠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哦……”我尴尬的把手收了回去,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儿,做梦做迷糊了?净干丢脸的事儿。
擦了脸,感觉人也清醒了不少,一看手机,半夜两点多,突然想起来,刚刚做梦醒来时,他就在我床边坐着,他不会安了个监控器啥的在我房间吧,要不然咋我一做噩梦他就过来了,吓得我赶紧看了看房间周围。
“我没安监控,也没偷窥你,我就是在隔壁听见你在哭,有点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他是会读心术吗?我想啥他都知道?
“安安,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这样防备着别人,在我面前,你可以脆弱可以不坚强,只要你开心就好,别总是委屈自己,老是憋着。”
“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安安?”这个名字除了我爸妈河和外婆没人知道。
“看来你白天说的话是真的。”他愣了一下,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今晚怎么老是叹气。
“什么话?”我白天说啥了?不就是怼了那两个姑妈吗?
“小时候的事情你都忘了,对吗?”
“……”他听见了?!
“连我……也忘了?”他有些迟疑的问我。
我有些不忍心伤他的心,但是又不好骗他。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一开始,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更不知道我是谁?”他应该挺伤心的吧,自己从小的玩伴把自己给忘了,就像一个陌生人,换我我也伤心,但是没办法,我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不敢说话,他不会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吧,我自己一个人还是有点害怕的。
空气寂静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要暴怒的时候,他却一把又把我拉回了他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我有些猝不及防,愣愣的趴在他怀里,听着从他胸腔里传来的闷闷的声音,心跳的很快,我好像反应过来了,他……在心疼我!在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心里很奇怪,有些感动还有些……心动?!不对,应该只是感动,怎么会心动呢?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赶紧把这个小小的念头赶出了脑子,轻轻推了推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小名的。”
“傻丫头,你出生的时候我在场,起名字的时候我也在场,你说我怎么知道的?”他放开了我,边说还边捏了捏我的脸。他怎么这么喜欢捏我的脸?脸都被他捏圆了。等等?他刚才说啥?看着我出生的?不是说只是玩伴吗?合着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这感觉怎么这么诡异?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思绪被拉回,“没……没啥,我困了,睡觉。”我赶紧躺下,翻身背对着他,原来我的底细他都知道,但是我现在忘了,他应该也不会说啥的,还有那啥娃娃亲,希望他忘了。可是老天爷好像偏爱捉弄我。身后穿来衣物摩挲的声音,随后被子被掀开,身边的床微微凹陷了一块。我翻过身一看,他已经脱了外衣躺在我身边了!“你……你干嘛?!这是我的床,你回你房间睡去。”我一手推开他,拉开距离,尽量让自己远离他,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会不会擦枪走火。
“我怕你又做噩梦,就睡在这儿陪你好了。”他把我的手拉下来搭在了他的腰上,又伸手揽着我的腰把我拉进了他怀里,“这样,有人抱着你可能就会好很多。”
禽兽,这个衣冠禽兽,我一开始竟然觉得他正气凛然,真是瞎了眼了,“许竟朝!虽然wǒ men是一起长大的,但是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样搂搂抱抱是不是不太好,有损清誉。”我挣扎了半天,可他的手就跟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没事,反正以后结了婚都是要睡在一起的,就当提前适应了。”
“谁,谁要跟你结婚了,你走开!”我手脚并用,想要努力逃离魔爪,谁知他突然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了他身下,两只手被他一手抓住固定在了头顶上,两脚分开也被他压得死死的,这是什么羞耻的姿势?!“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
“你不跟我结婚?那跟谁结?”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弄的我脸颊发烫,脑袋发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愣的看着他的脸在我眼前慢慢被放大,双唇被柔软覆上,他吻的有些急切,但是又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许久,他才慢慢放开我,“告诉我,我吻你,你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一吻过后,我的大脑彻底死机了。
“我吻你,你觉得厌恶吗?”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的眼睛,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愣愣的摇摇头。
“那……还想要吗?”他循循善诱,话语中带着一点勾引的味道。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摇了摇头,我点什么头啊,真是见了鬼了,“我……唔……”
果然,他又俯身吻了上来,这次的吻比刚才的要温柔许多,让我有些沉沦,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手已经被放开,勾在了他脖子上,突然,我觉得胸口一松,反应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我的衣服里,内衣扣子也被解开了,我慌忙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抬起头来,眼里的小火苗清晰可见,抵着我小腹的炙热在告诉我他此时的欲望有多强烈,他的手从我后背抚过,一路惹来我的战栗,最后放在我的胸口上,“这里,跳的很快,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对吗?”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眼里也闪闪发亮,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又是别样的一番风姿。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并不讨厌与他亲近,甚至……还有些喜欢甚至沉迷于他的温柔,在他身上,我似乎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安全感,或许,我的后半生……可以托付给他……
“许竟朝……wǒ men,结婚吧。”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从wǒ men重逢到今天,还不到半个月,但是,我就是觉得,我想和他共度余生。
“你……你说真的?”他眼里的点点星光在听到我说的话后瞬间亮成一片,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嗯,我想好了,如果是和你一起共度余生,我愿意。”我轻轻揽过他的脖颈,抬头吻向了他……
时光荏苒,青梅已然成了黄梅,但那又如何,黄梅竹马一样可以指教余生。
小番外:许竟朝自述
四岁那年,她出生了,我去到医院时,她被叶妈妈抱在怀里,裹着小被子,皱巴巴的一小只,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小女孩,一点也不可爱。叶爸爸说要给她取名叫叶安宁,可叶妈妈说安宁太普通了,干脆小名叫安安,大名里有个宁字就好了。安安,安安,还挺好听的,那我就勉强接受她吧。小心翼翼的从叶妈妈手里抱过安安,她真的好小一只啊,妈妈说她是我未来的媳妇儿,那我一定好好好保护她,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在后来的十年里,安安每天都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竟朝哥哥的叫着,很是活泼,可她对其他人也这样,不是只对我一个,妈妈说爱一个人要专一,不能三心二意的,她不专一,所以我要高冷一点,让她知道,她只能对我一个人好,对我一个人笑。
可是,在她十岁那年意外发生了,她的爸爸妈妈发生意外去世了,她再也没来找过我,但我坚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她奶奶还在家里,只要我照顾好她的奶奶,等她回来了就还是那个可爱的安安,期间我还去学了散打,以后他爸妈不在,就由我来照顾她保护她,一定不会让她受欺负的。
有一年暑假,听说她回来了,我很开心的跑去她家,可我又觉得表现得太急切不太好,我就偷偷躲在她家门外的树上看她,她长高了许多,曾经短短的蘑菇头也留成了及肩长发,可是她也瘦了许多,那双眼睛似乎也不像从前那般炯炯有神。后来我也见过她好几次,可是她每次都是与我擦肩而过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是不是我表现的太高冷让她不敢靠近,那我下次一定要表现的温柔一点。
可惜,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她们家已经分崩离析了。我待在灵堂前整理花圈的时候,她回来了,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她那张瘦削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眼里那仅存的一丝光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灵堂,走向我,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但我知道,她的心在滴血,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以后我就是她的亲人,绝不会让她再孤身一人!葬礼的那几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没有开口同我说一句话,我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待在她身旁。直到葬礼结束后,我找遍了老宅的所有角落,也不见她的人影,我才慌了,我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直到听说她回了市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我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随便装了几件衣服也打算去市里陪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告诉我,若是真的喜欢便大胆一些,放手去追,她和父亲都等着我把安安娶回家。有了母亲的这番话,我信心大增,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护她爱她,直到生命终结。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忘了我了,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一开始见她和那两个泼妇争执时说起她忘了小时候的事情,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可直到她问我是怎么知道她小名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因为那场意外她忘了所有十岁以前的事情,难怪,难怪她无数次与我擦肩而过都形同陌路,难怪在葬礼上她与我相顾无言。在觉得失落难过的同时,心里传来更强烈的感觉是心疼,我曾经活泼可爱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选择忘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在知道发生了意外之后我能去照顾一下她,关心一下她,是不是就可以减轻一些她的痛苦……我想保护她,想把她宠回以前那个跟在我身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想让她一生喜乐无忧,心中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当她跟我说“许竟朝,wǒ men结婚吧”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欣喜,第二天我就拉着她去了民政局,领完证出来以后,她跟我说,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她好像有点后悔了,还说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青梅了,早就在这十几年的光阴中变成了黄梅。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她是青梅还是黄梅,哪怕有一天她变成了梅干儿,我也还是喜欢她,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的小青梅,为了防止她再有这些后悔的念头,我赶紧把她抱回了家,可得抓紧时间多生几个小梅子,这样,她就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