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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诱惑你一生

收录时间:2022/1/14 16:27:41

关键字:姜姜  范泽  女孩子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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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泽喜欢叫女人亲爱的。一叫亲爱的,他就觉得无比亲近。

  其实亲爱的对范泽而言就是一个代名词,和哎一样,比如在单位里上班,他会和tóng shì说亲爱的,当然,只和女tóng shì。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姜姜时,没说几句话,他就张嘴说:“亲爱的,麻烦你把胡椒粉递给我。”

  姜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是来相亲,范泽请姜姜吃牛排。两个人面对面,范泽爱开玩笑,并不拿相亲当回事。相什么亲啊,什么年代了,何况,他并不想结婚,才二十五,结什么婚。发了昏的人才会结婚。

  他没有想到姜姜会脸红,因为现在哪还有会脸红的女孩子啊。

  可姜姜的确是脸红了,并且小声说:“谁是你亲爱的啊。”范泽不好意思地说:“口头语,wǒ men公司,亲爱的比较泛滥,你别在意啊,wǒ men天天挂在嘴边上,和说‘你好’一个意思,嘿嘿。”

  那天范泽本来只想吃一顿饭就解散,可看到对面的女子红了脸,并且哧哧地笑着,他忽然来了兴致。吃完牛排,他又提议看一场电影,看完电影,他又提议去喝一杯咖啡。到最后散了时,他叫了姜姜的名字,“姜姜”,他说,“嗯,好名字。”

  姜姜一直低着头,羞涩地低着头,范泽更感觉到美。原来,低头的女子这样美啊!他离她很近,问她:“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啊?”

  “没,”姜姜说,“我没。”

  “我没”两个字分外生动,范泽心跳加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拉着风箱,呼啦呼啦的。姜姜并不是长得多好看的女孩子,顶多中人之姿,穿着也不时尚,素色的连衣裙,一双半高跟鞋,头发是自然黑,没有染任何颜色。范泽忽然觉得姜姜非常生动,似一朵初开的莲花,动人、美丽。他腻了玻璃幕墙中那些太过时尚的女子,忽然遇到这素颜女子时,范泽觉得异常地不一样。

  那天他留了电话给姜姜,并且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姜姜还是低着头,小声问:“真的吗?”

  连这声“真的吗”都如此好听,范泽点着头,“真的,真的,你放心吧。”

  在分手的时候,范泽说:“亲爱的,再见啦。”

  这次,姜姜提出了异议。她说:“范泽,你不能叫我亲爱的,因为,wǒ men之间不是恋人。我想,你还是叫我姜姜吧。”

  范泽怔了怔,他想,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他叫过无数女孩子亲爱的,她们都很雀跃,然后也回叫他亲爱的。喝多了时,她们坐在他的大腿上,背一些热烈的情诗,然后喝交杯酒,什么事情她们都干得出来。去年情人节,他们一帮人喝醉了,男男女女七八个人,倒在一间屋子里就睡了。

  范泽觉得自己活得很自由,可这自由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却让他厌倦,到底是什么呢?他努力地想,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没有爱情。

  是的,他没有爱情。

  有了爱情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至少应该是魂不守舍的,像他现在的样子。他现在,坐在窗前,给姜姜发着短信: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样的短信非常煽情了,范泽想,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而且,他不再随意地和那些女孩子们叫亲爱的了。太俗了,真俗,他想。

  他开始叫她们的名字,那些女孩子说:“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怎么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发现自己真是瘦了,从前的裤子,居然挪了一个扣眼。三天看不到姜姜,就觉得心里失落,而看到了,却又不知说什么。

  姜姜还是爱低头,爱羞笑,爱脸红。

  他拉着她的手,问:“你一直这么爱脸红啊?”

  她就“啊”一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摸他的脸,“范泽,你长得忒好看。”这个“忒”字无比生动。两个人在小面馆中,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分外纠缠。范泽说爱吃面,姜姜就四处去找山西面馆,终于找了一家口感最好的,于是,她带他来吃。

  后来,她学会了做面,拉面、削面。围着碎花裙子,她如贤妇,那样贤良,低眉顺眼。他终于明白喜欢她什么了:她有一种中国女子最古典的东西,是那种外柔内刚,如花木兰,虽然不语,但却可以四两拨千斤。

  他开始叫她的名字:“姜姜,姜姜。”叫的时候,还得让她答应。于是,她答应着:“哎。”声音清脆好听。

  他们是认识十个月结的婚。

  姜姜问是不是太仓促了,可他说:“不,哪里呢?我早就想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呢,进了门,有热的茶,有一张笑脸,我想这就是生活吧。”

  婚礼办得热闹,朋友全来了。看姜姜不如她们好看,那些女孩子说:“哼,好汉没好妻。”一副嫉妒的嘴脸。和那帮女孩子比起来,她的确是中人之姿,可范泽知道,姜姜无疑是最适合做自己妻子的。

  新婚夜,姜姜问:“范泽,为什么会选择我?”

  范泽笑了笑说:“因为你是个认真的女孩子,我和别的女孩子叫亲爱的,没有人脸红,而你,脸红了。”

  姜姜的手绕过范泽的手,两个人的手扣在一起。“亲爱的,从此,你不能和别人叫亲爱的,你只能和我叫亲爱的,而且,得天天叫。”

  范泽刮了一下姜姜的鼻子:“你变得可真快。”

  那是,姜姜得意地说:“现在,你归我接管了,你叫亲爱的吧,现在就叫。”

  “亲爱的,亲爱的……”范泽叫了许多声。

  姜姜翻身抱住他,然后拱在他怀里说:“亲爱的,我要让你叫一辈子。”

  范泽对姜姜的倦怠是从结婚后半年开始的。

  她仍然羞涩地笑,仍然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仍然喜欢低头。范泽后来习惯了,终于觉得有些小家子气。

  是小家子气,对,就是小家子气。

  哪像公司那些女孩子,能干,雷厉风行,而且,个个火辣得很。姜姜在保险公司上班,业务实在一般,每个月拿一千多块钱,和范泽比起来,她的那点薪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不过她花得也少,大部分钱全让范泽花掉了,请客吃饭买范思哲。他只穿范思哲,男人不穿范思哲能叫有品位的男人吗?

  只是这亲爱的他越叫越少,开始是有激情的,后来,他叫,姜姜,姜姜,再后来,他连名带姓,柳姜姜。

  姜姜看着他,纠正他,让他叫亲爱的。开始他还叫,后来说:“你烦不烦啊,谁家两口子还叫亲爱的啊,真是开玩笑。”

  他又开始和tóng shì叫亲爱的了。有一次恰巧姜姜来找他,他随口和身边一个女孩子叫了亲爱的,姜姜的脸马上就拉下来,然后说:“范泽,你为什么和她叫亲爱的?”

  两个人在范泽的公司就吵了起来,一个说一个无聊,一个说另一个不要脸。最后,动了手,范泽一个耳光过去,“你知道什么叫开玩笑吗?”姜姜吼着:“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对感情随意的人!”

  “无聊!”范泽骂她。

  “你无耻!”

  那之后,范泽再也没有和姜姜叫过亲爱的,一次也没有。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叫了,直接就叫“哎”。“哎”成了姜姜的代号,好像她就应该叫“哎”一样。

  他们还是时常吵架斗嘴,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生活少了激情,总是那张脸,范泽生出了倦意。外面的花红柳绿到底是刺激的,再说,那些女孩子多会来事啊,坐在他大腿上,调着情,说着段子,逗得所有人都笑了,谁认那个真啊。

  范泽越来越晚归,到最后,索性编谎言不回来。

  直到姜姜去找他,看到一帮女人围着他,莺歌燕语,花枝乱颤。姜姜走过去,眼神清冷,她把桌子掀翻,然后,扬长而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范泽回来拿东西时,姜姜抱住他:“范泽,你不能走,我不让你离开我,不让你离开……”范泽没有回抱她,只是淡淡地说:“也许wǒ men分开一段时间会更好,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太清淡,我想过一种浓烈的生活,也许wǒ men当时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下楼的时候,姜姜伏在门边上哭,范泽有些心酸,进电梯的时候他说:“再见啦,亲爱的。”

  进了电梯,他有种解放了的感觉,好像重新又一个人了。这种感觉,真好。

  范泽又重新恢复到以前的生活,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周围美女如云,大家一片亲爱的。好像世界如此美好。

  也有女子示好,只是逢场作戏,然后,各自散去。范泽没有答应,觉得那样看轻了自己。喝醉的时候他吐,再也没有人扶着他;胃疼他找药,再也没有人递过水来。他偶尔回想起姜姜的脸孔来,单薄,苍白,羞涩,好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女孩子。

  不久之后他就倦了。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花枝乱颤的女子是饮料,姜姜是清茶,清茶他可以永远喝,而饮料,喝多了真的会肚子胀;有些女子玩玩可以,而有些女子,是可以陪一生的。

  半年之后,他开始发短信给姜姜,姜姜没有给他回。他打电话,她也不接。于是,他亲自去找她。

  远远地,看到了她,风大,吹起了她的头发。她努力地往前走着,手里提着菜,身体微胖。远看是微胖,近看才明白,姜姜,怀孕了。

  离着范泽一米的地方,姜姜站住了。依然是习惯性地低着头,依然是那样清凉羞涩的表情,一如人生初相见。

  “回来啦。”她说。范泽的鼻子一酸,觉得有什么东西往外流。他接过她的菜,然后拉起她的手。

  他想,如果她拒绝了,他还会死皮赖脸地追她,一如当年;如果她哭了,他就哄,反正他们也没有离婚,反正他们只是分居。

  但是姜姜很平静地派开了他的活儿,“你择菜吧,择后洗干净。”好像他昨天才刚刚离开。

  范泽从后面抱住她,居然哭了,这个时候,应该哭的是姜姜,可是,他却哭了。抚摸着她的肚子,他说:“姜姜,你相信我,我会是个好爸爸,以前我欠你的,以后,我加倍地还。”

  姜姜反过身抱住他,看着他的眼睛:“亲爱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妈告诉我说,男人是任性的孩子,玩够了,一定会回来;好女人是一杯清茶,永远让男人想着。所以,我和自己打了一个赌,我没去做掉孩子,因为,我相信,孩子的爸爸会回来。”

  范泽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只是一杯清茶的姜姜。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样,越是简明扼要,越是得不到要领,一个低头,一个羞笑,可以诱惑他一生,爱情从来不怕简单,繁花似锦的东西,看着美,往往是华而不实。

  灯下吃饭,范泽把菜夹到姜姜碗里,“亲爱的,多吃点。”

  姜姜的脸又红了。这次,红得更娇艳,是秋天的一只红苹果,挂在了范泽的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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